129、第 129 章（1 / 2）
拜完之后，两人一起直起腰来,对视了一眼。
楼七说：“那我走啦。”
“嗯。”苏淮的眼神一直落在她身上,仿佛黏住了一般。
楼七朝他笑了一下,往航站楼走去。
她的脚步又沉又慢，好像灌了胶水，有那么一瞬间,她甚至想转头回去,不去参加竞赛了。
何必为了一个竞赛,让他独自面对困境呢？
反正竞赛对她来说意义只有那么大,真的放弃了,也就是对不起学校,对不起班主任张老师和任课老师,当然还有招她进一中的王主任。
这样看来，人好像有点多啊。
楼七：“……”
可是自己的缺席,最多只会影响他们的政绩，不会影响他们的生活与人生。
对苏淮来说,这时却正是需要有一个人守在身边的时候。
楼七感觉自己的脚步更沉了。
她望了望人来人往的航站楼。
无数人在此分别,或者重逢,远行,或者归来。
“等等。”
熟悉的声音再次钻入耳里，楼七心里拉锯的防线一瞬间决堤,全线溃败摧枯拉朽一般。脚也好像生了根，牢牢钉在原地，再也迈不动了。
***
这次带队的是数学罗老师。
一直到登记处换卡报道,都没有等到楼七。
登记处员工说：“这位老师，你们省还差一个人没来？”
罗老师蹙眉道：“我知道。”
他转身问杨凡凡：“楼七是来不了了吗？”
她怎么知道啊？张老师都打不通楼七的电话，校长也找不到她，罗老师自己也打不通，她只不过是最后一个看到楼七离开的人，找她也没用啊。
杨凡凡心里疯狂吐槽，却仍苦着脸答：“她肯定会来的。”
她想了想说：“我先替她领通行证和准考证吧。”
不然能咋办呢？总不能不管她吧。
感觉自己真像个劳模……
来到分好的房间，杨凡凡气鼓鼓的把包往沙发上一扔，人往床上一躺，给楼七发了一条信息：“你人在哪啊啊啊啊啊！电话怎么打不通！要领证分考场啦！快点给我死过来！”
不过她不在也好。
杨凡凡转动脑袋看了一圈。
她可以一个人睡双人间了！
***
南格也拿到了楼七没有去中华区数学竞赛决赛报名的消息。
他主动请缨担任X国数竞的命题人，已经和数学协会说好，会挑选三十个学生亲自培养，也因此他想要担任命题人的想法没有遇到阻碍。
这时他正在重温高中竞赛题，闻言漫不经心道：“你告诉我这事干嘛，等她真获奖了再告诉我。”
“等等？”
他突然放下笔，直起身来：“你说她当了逃兵？哈哈，不愧是Darry这个老不死选的人，临阵脱逃最擅长。她是怕了吧，不敢参加了吧？”
“有自知之明最好，否则到时候到国际上，输得裤子都没有了，那就不好看了。”
助理：“……”
他觉得自己老板戏越来越多了。
他小心翼翼道：“那您还要担任命题人吗？”
南格心说：当然不要啊！他作为一个顶级数学家，每天都有做不完的事情，为什么要屈尊降贵教导一群高中生。
他张了张嘴，刚想说话，突然脸扭曲了一下。
合约已经签好了，换人是不可能换人滴。
他扯出了一个奇怪的笑容，咬牙说：“当然要啊，我又不是为了她才担任命题人的，我是为了国家的希望与荣誉！”
他自闭了好一会，突然找到了一个理由安慰自己：“按你报的流程，他们开考还有十二个小时吧，说不定这只是她的阴谋诡计，你给我盯好了，有情况告诉我。”
助理：“……”您开心就好。
晚上，南格忙了一天，舒服的去了一家新开的泰式马杀鸡，躺在按摩床上，一双灵巧的小手舒舒服服的给他按着，南格舒服的闭起眼睛，差点就要睡着了。
正在这时，门被“笃笃笃”敲响了，南格一下就被吵醒了，恼道：“谁啊？”
助理在外面凑在门边说：“是我，老板。”
南格不悦道：“你想干嘛？”
助理委屈：“不是您让我来找你的吗？我想跟您说，种花家数学竞赛已经开始入场了，楼七还没有出现，大概率不会出现了。”
“哦。”南格心情一下就好了，心平气和的把助理打发走：“我知道了。”
他想了想，大方道：“你也辛苦了，去按一按吧，我请客。”
等助理走了，南格快乐的哼起歌来，眼睛在房间里乱瞟。
听说有些店会提供特殊服务，不知道这家有没有，东南亚的女孩子也挺有异域风情的啊……
他越想心里越痒，偷偷抓住了按摩师的手，吞吞吐吐道：“哎……你们这里有没有、那种……就是那种……”
按摩师停下来柔柔微笑：“您说哪种？”
南格觉得有戏，他侧过头来，朝按摩师抛了一个媚眼：“就是那种嘛，你懂的。”
“嗯。”按摩师轻轻用鼻音“嗯”了一声。
南格只觉得耳垂处像蚂蚁噬咬一样痒痒的，心里大喜：果然有啊！
他咳了一声，装模作样道：“都有什么样的，让我看一看，挑个好看的。”
“好。”按摩师恭敬应道，然后轻轻柔柔把手从南格手里抽了出来。
南格依依不舍的放开，舍不得孩子套不到狼，专业的肯定比这个还有别的技能的按摩师要好看。
他光想一想，就觉得整个人要云飞天外了。
突然只见眼前的小手一握，团成拳头，南格还没反应过来，头上就“嗡”的一响。
“挑你个大头鬼，你个糟老头子！我让你挑！”
南格重重的挨了一脚，踢在不可描述的某地方，痛得他整个人像虾米一样蜷缩起来。
“我让你挑！你挑啊！”
南格气得要死，怕这个母老虎还要揍自己，忍着痛爬起来穿起衣服，一边开门一边放狠话：“我跟你说，你们店要倒闭了！黑店！我要投诉你！让你店长开除你！”
按摩师耸耸肩，说：“随意，只要您不介意刚刚的录音曝光。”
南格：“……”
他马上打电话喊助理：“快走！快走！”
助理光着半身就出来了。
南格气不打一处来：“你说说你，在这里做什么马杀鸡！”
***
“我姐姐呢？”文野郁闷道，“马上就要开考了……”
杨凡凡也很郁闷，她还以为文野这个小屁孩念少年班去了，就不回来参加竞赛了呢。
亏她还伤感了一会。
结果没几天，他又回来了！
杨凡凡打发他：“是啊，要开考了，你快进考场吧！”
文野不肯：“我好久没有见到姐姐了，我想她了……”
杨凡凡：“……”
这次几天好吧。
“那你给她拿准考证。”杨凡凡说，“我先进考场了。”
“好啊。”文野伸手来接。
杨凡凡手打个旋儿，又收了回来。
她跟文野开玩笑的，准考证这么重要的东西，怎么可以交给这种网上购物都会骗的二逼熊孩子。
她撇了撇嘴道：“你姐来了有什么好处，她要不来，你的名次还能往前挪一挪，说不定能拿第一名呢。”
文野瞪大眼睛看杨凡凡：“你居然会这么想？竞赛不是各凭本事吗？有更厉害的人参加，使我拿不到第一名，那我甘拜下风。谁叫我就是考不赢呢，下次再努力不就好了？”
杨凡凡一下子被他问住了，这熊孩子，说得好像就是她在这么想，而他代表正义谴责她似的。
她尴尬道：“就你会努力啊。”
两人一时都没找到话说，沉默下来。
杨凡凡看着人群涌入考场，教室外面的人越来越少，一瞬间也有点怀疑，自己为啥要等楼七。
说起来，要不是她怂恿楼七参加竞赛，不不不，更早是跟楼七分享资料，她现在说不定还是高一最耀眼的崽，而不是处处被人压一头。
不过……
如果没有楼七和她互相促进，她也很难在高一达到这种程度吧。
她当时的计划是步步为营，没有想过在高一就能进国家集训营的。
她又不是文野这种十年一遇的天才少年。
说起来，天才儿童都有自己的目标了，而她还在这里想东想西。
杨凡凡突然觉得一阵悲哀。
可悲的是，别人不仅比你聪明，还比你努力，比你有理想……
考完以后，她也得考虑一下自己的生涯规划了。
杨凡凡模模糊糊的想到。
这时罗老师经过，看到他们两个还站在外面，走过来，蹙着眉说：“你们两个怎么还在这里，进考场了，马上开考了。”
“我再等楼七一下。”杨凡凡说。
罗老师本来对楼七印象挺好的，这次对她也有了意见，不满道：“对你们来说，考试最重要。楼七现在没来，估计不会来了，反正这场竞赛对她来说也不重要。”
“不。”杨凡凡立即昂起脖子反驳，“她要是不来，肯定会通知我们的，没有说不来，就肯定会来。”
“这场比赛对她来说也没有不重要，她答应我要来的！”
罗老师抬起手看了一下手表，笑了一下：“还有一分钟，你从这里走进考场，大概刚刚好。但是别人已经开始浏览卷子了，你损失了宝贵的几分钟。”
“还有你，文野，在这里凑热闹吗——”
“我才没有！”文野呛到，“老师，我们可以为自己负责的。你等着瞧，就算少了几分钟，我也会考得比别人都好！”
罗老师好气又好笑：“不错，很有志气。还有三十秒，进教室吧，楼七不会——”
“楼七！”突然杨凡凡惊叫一声，一下就跃过了罗老师，往前跑去。
楼七一手接过她手上的准考证，一手摸了摸文野的小萝卜头，说：“进考场。”
***
第一天的题是基础题，比第二天容易。
杨凡凡最近做了不少数学练习，信心还是有一点的。
第一题果然比较简单，把五个和式换元，结合正负分析，很容易就可以得出结论。
第二题用了勾股定理的一个性质，勾股定理这个初中学的基础定理是最常见的考点，关于它的练习杨凡凡不知道做过凡几，这道题虽然难度不算小，但是杨凡凡早就深谙勾股定理的本质，花了些功夫，就把题解出来了。
第三题是个几何题，杨凡凡甚至找到了两个解法，做一条垂直线或者等角线都行。
第四题是三角函数和椭圆几何的综合考题，涉及椭圆的题计算量往往非常大。
第五题的难点在于奇偶性。
第六题要确认极值，然后作图，领用整变量不等式的建立来求解。
一天考下来，杨凡凡已经有了心得，默默预测了一下，这次集训队分数线起码一百以上，金牌线也得九十以上。
第二天继续考试。
虽说考试总共就两个上午，可是每次长达四个半小时的考试时间，还是耗费了杨凡凡无数的脑细胞。
终于第二天考完了，杨凡凡觉得自己整个人都像一台生锈的机器，脑袋里的零件都年久失修，再也转不动了。
楼七即刻要走。
杨凡凡不满：“你到底是干什么去了？来得那么急，考完又马上就走，领了奖再走不行吗？”
楼七笑：“你怎么知道我有奖领。”
杨凡凡好气：“你要是没奖领，那我们都是陪跑的，只看上一等奖第几名而已。听说那个，上次物理竞赛我们见过的，问渠中学的王尔嘉，他数学特别好。”
物理竞赛和数学竞赛其实有一部分参加选手都是重复的，因为数学好的人，他绝不会觉得自己物理不行，事实上大概率也是如此。
同时物理好的，他也很难觉得自己数学不行，数理数理嘛，都是想通的，大家都觉得自己很行。
楼七说：“S大钱校长给我借了实验室，我得回去看看，空着每一天都是钱啊。”
杨凡凡吃惊：“你决定好去S大了？”
楼七摇头：“不是，只是借用实验室。”所以，这份情谊才更重啊。
杨凡凡酸了：“你现在都可以让985的校长出面给你借用实验室了，我真的拍马也赶不上了。”
楼七看了看杨凡凡说：“我给你准备了试题，你少跟他们出去乱逛，把题做了，明年我们一起参加决赛。”
“还有文野你也帮忙看着点，免得在外面走丢了。”
杨凡凡：“……”
好不容易从牢房一样的学校跑出来，又经过了艰苦的差点把脑子废掉的两天考试，休息一天不行啊？又喊她做题！还要给她带熊娃！又不是她生的！
楼七简直跟老张一样了！
她不忿，嘟嘴转移话题：“那你之前去哪了，怎么踩着点才来，害我急死了。”
楼七脸颊微微发烫，咳了一声，说：“我没赶上飞机，坐了后面的航班。”
文野插话：“怎么会没赶上飞机？”
楼七：“……”
她撇头道：“总之就是没有赶上！”
***
几个小时后，在杨凡凡偷偷跟着参观队伍出去撒野，而不是留在宾馆里做题的时候，楼七又回到了S市机场。
此时正值黄昏，机场建在城市最边缘，鸡蛋黄一样的落日染红了远处空旷的荒野。
又是一个黄昏。
楼七凝视着两天前站过的地方，那里早已经空无一人。
她不自觉扯着嘴角笑了一下，又叹了口气，不知是喜是悲。
当时苏淮再次叫住了她：“等等。”
然后她就没有出息的停了下来，假装不经意的回过头，说：“怎么？还有事吗？”
如果他求她留下来陪他，她就留下来好了。
如果他明明想要她留下来，却不肯开口说，那她……也留下来好了。
楼七现在想起来只想捂脸。
她是一个比较单线程的人，生活也非常无趣，虽然没有到那种每个小时都要固定做什么事情的程度，但是她每天做的事情也就那几件，并且毫不觉得枯燥，还乐在其中。
但当时好像有一个火把，掉在了一片草原上，火舌迅速燎原席卷，把她的理智焚烧得干干净净。
竞赛是什么，论文是什么，实验是什么，她一瞬间全都想不起来，只愣愣的看着他的眼睛。
他也看着她。
两人的目光胶着在一起，空气都好像凝固了。
楼七恍恍惚惚望进了他眼底，整个人好像掉入了一汪深潭。
理智小人不知道在哪里不停呼喊：“你该走了，该走了！”
楼七觉得它应该是在潭底，并且始终爬不上来，因为她仿佛被牢牢钉住，根本动弹不得。
还好苏淮终于眨了眨眼睛，眼神在她身上流连一圈。
他把手伸进兜里，楼七的眼神不自觉跟着他的手，落在他瘦削的手腕上，看见他从兜里掏出一个小包，打开来，是两颗浓艳欲滴的车厘子。
和她在他书桌里找到的那两颗差不多。
枝叶碧绿，把两颗心形的饱满果实紧紧地连在一起。
楼七：“……”
不知他从哪里找到这么多的心形的车厘子，好像小学鸡会干的事情……
苏淮把手迟疑的朝楼七伸过来，显得有些窘迫：“答应邀请你吃车厘子，但是只剩下两颗了，带着路上吃吧。”
楼七：“你专门挑出心形的出来给我吃？你是觉得我缺心眼吗？”
话音刚落，她就恨不能给自己一个耳光，把自己打醒。
她也不知道她在说什么……
苏淮更窘迫了，他嗫嚅道：“不……不是这样的。我没有觉得你缺心眼。”
楼七：“……”
感觉他们两个的话题突然歪得有些诡异。
看他垂着眼，可怜兮兮的样子，楼七觉得自己心也跟着疼了。
“我不是那个意思。”她脱口而出。
恰好苏淮悄悄抬头看她一样，说：“我不是那个意思。”
两人发现对方和自己说了一样的话，对视一眼，皆笑出声来。
楼七也从兜里摸出随身携带的那两颗车厘子，给苏淮看：“你看，我也有。”
“从你课桌里拿的。”
“早知道我就在课桌里多放点了，我把大部分都放在宿舍里了。”苏淮说。
楼七顿时脑补了苏淮的宿舍里堆着一大堆车厘子，全都是心形的，吓得她赶紧把这种想法甩出去。
“没事。”她轻松道，“现在我们已经有四颗心了。”补我们两个缺心眼绰绰有余了。
苏淮把他手上的两颗也放到楼七手上：“那也不够，你记得下飞机之后要去吃饭。这次我不能跟在你身边，你自己要照顾好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