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九(1 / 2)
苻坚直到第二日的清晨才放慕容冲回到落枋殿,内监掀开门帘,他从步撵上下来,依旧是昨夜那身白色锦衣,她推开落枋殿的殿门,他如玉的面容似乎比这白雪还要凄冷,樊姃看着这个少年,从燕宫到洛阳,从洛阳到长安,她此刻在他的眼里看了沉沉的死寂,他的眼里没有熟悉的暴虐和不安,只有一望无尽的平静,那是没有生机的平静,如同这冬雪毫无温度。
他缓缓的踏入落枋殿,樊姃可以闻到他身上带着的冬日清晨冰冷的味道,带着几分的萧瑟,落枋殿的秦国宫女碧儿和文喜关上殿门。
“倒杯水”
慕容冲开口声音嘶哑,随即开始撕扯着自己身上的白色锦衣,似乎那才是将他禁锢在这诺大秦宫里的枷锁。
樊姃端过温度尚可的热水缓步到他身侧,看到他白皙的脖颈上都是青紫的吻痕,看到他撕扯着自己的衣服,她本是平静的心如同细针轻刺。
慕容冲向她伸出手,她把铜樽递给他,却见他白皙的手腕上是被绳索绑过的深紫色的痕迹,连带着刚刚凝固的血迹,她想起了那是她被那些丑陋的男人绑在山洞里欺辱,那些记忆瞬间的涌来,手指颤抖,她没有握住手里的铜樽,一杯热水洒在了慕容冲的手上,她恍然的知道自己犯了错,抬起头来看着他,他初下步撵时的平静退去,眼里因撕扯而充了一丝的怒气,声音喑哑“我按你说的做了,我忍了。”
樊姃再次垂下头,她不敢看他眼里的痛苦和绝望,因为与她曾经如出一辙,慕容冲以为她会轻声安慰他,以为她会抚平他短暂的不安,在这诺大冰冷的秦宫她是他唯一的依靠,可她为什么总是这样,若即若离,她究竟拿他当做什么。
“这就是结果,你满意吗?”他近乎于嘶吼,可是她还是充耳不闻的样子,他小时候她不是这般对他的,她终究还是看不起他。
樊姃只是低垂着头,愧疚不安,她不愿意欠别人的,尤其是情意,她可以带他离开,早在雪崩的时候她就可以让他离开,她不知道他会不会恨她,恨她让他去洛阳。
“你说啊。”
他嘶吼着,眼里没有一丝清明,樊姃只觉得额头是钝钝的痛,他拿铜樽掷到了她的头上,温热的液体沿着她的额头流到眼里,她的眼里被染得模糊不清,一片片朦胧的血红,只有额头上是钝钝的痛,仿佛能感受到血脉的跳动,她没有躲闪,如果这样可以抵消她心里的愧疚,如果这样可以抚去他的不安,她竟然觉得心安理得了几分。
慕容冲一怔,心里微微发酸,她原本可以躲开的,可是他心里却又隐约的泛起一丝快感,心里的怒气因为她的流血而消散。
他退回到软塌上声音冷漠“去叫人打水。”
樊姃微微行礼道“是。”随即用袖子擦了擦脸上的血,却越擦越花,怎么也擦不干净,她推开内殿的殿门。
碧儿和文喜隐约的听到了内殿里的声音,却听不确切,正小声的议论,只见门被推开,樊姃从内殿里出来,大半个脸都被血给抹红,连带着衣领上也有这小片的血迹,一时吓得噤了声,眼里全是惊恐。
樊姃并不在意她们的目光道“去叫人准备热水,公子要洗漱。”
文喜道“是。”随即和碧儿一起退出了落枋殿。
文喜见走远了冷笑道“我当那个樊姃有神好神气的一个亡国奴婢,哪里比的上你我。”
文喜始终不喜欢樊姃那副冷淡有略带命令的样子,碧儿相比起文喜,胆子小了些,就算心有不满也从不表现出来,碧儿像四周看了看小声道“别叫人听了去。”
文喜看她胆小的样子嗤笑一声道“叫人听去了又怎样,那个慕容冲再好看说白了也不过是我们天王的玩物,一个娈童罢了,等天王玩够了还不是给扔了,一个亡国皇子罢了。”
“够了。”碧儿扯扯文喜的衣袖,示意她别再说了,文喜冷哼一声扭着腰去叫內侍们准备热水。
樊姃翻出药箱,拿水清理好额头上的伤口,她并没有像以往那般暗暗的厌恶慕容冲的任性的举动,尽管这一次与她而言已经不是任性那么简单,但她却觉得是理所应当一般,药渗入到伤口里是沙般的疼,她抽了口冷气咬牙一把将药全都抹上,痛的她几欲昏厥,咬牙包扎好。
虽然不是什么名贵的药,但是只要好好的养应该不会留下太大的疤,樊姃刚这么一想,却又觉得自己好笑,本就生的一幅普通的皮囊,又是这么一具糟烂的身体,有没有这个疤又能怎样,是不会有男子真心想要娶她,即便娶了,发现了这些也免不了再被抛弃,她的命向来都是掌握在自己手里的,她再也不会祈求任何一个人的怜悯。
樊姃处理好伤口,前去叫內侍的文喜和碧儿也都回来了,身后是抬着一桶桶热水的太监,慕容冲自打了樊姃,那种歉意渐渐消退,甚至于那些痛苦都微微的退去,他想让她记住他,即便她不在意他,他也要她记住那种痛,她是他的下人,谁也抢不走,这么一想他的心里就舒服了起来。
樊姃看着慕容冲撕扯满地的破碎的锦衣,微微叹气,一一的捡起,打扫干净,心里却在盘算起别的打算来,她在秦宫尚消息闭塞尚不知宫外的情况,慕容冲只不过是苻坚的玩物,从他的身上也得不到什么有价值的消息,但是她曾听闻在秦军攻打燕国前一直臣服于秦的仇池公杨世死,其子杨纂袭位后只受东晋朝命,断绝与前秦的臣属关系,苻坚虽然宽厚却绝对忍受不得这种附属国叛变,不过一个小小的仇池不要说苻坚亲征,就是拍王猛去都多此一举。
樊姃刚刚入秦宫两日尚不知王猛是否在反回长安的路上,至于这后宫之中,苻坚虽然好色却妃嫔不多,除了皇后苟氏就是张氏,再者就是刚刚同他们一起进宫清河公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