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卖煎饼的剑修(1 / 2)
积兰巷有家新开张半年不到的煎饼铺子,价格还算公道,味道勉强凑活,老板异常俊美,故而生意甚为火爆,日日将巷口堵个水泄不通。
尚未至五更天,天际只遥遥浮出一线鱼肚白,夜幕仍未散去,稀疏的星子零星泛着微薄的光,铺子门前已围上层层叠叠的人。
众人正悄声议论着今天喻老板一身风华绝代的青衫又较昨日出挑许多,忽有两个眼生之徒自人群中挤上前来。一人提刀拿剑,一人绫罗绸缎,一言不发,只十分阔绰地扔了一锭金子上去。
那金子锃光瓦亮地杵在喻识眼皮子底下。
众人瞧见文弱白净的喻老板只略抬了抬眼皮,和和气气地抬手关上铺子门,温声致歉:“各位乡邻,对不住了,今日我这铺子被二位贵客包下了,大伙儿且回罢。”
众人自是不放心,也不知这软硬兼施的作派,包的是铺子还是铺子老板,又惊又怕地堆在门前,张望了半日。
天色蒙蒙亮起,却始终未传出任何动静,众人益发皱起眉头。
此时,铺子之内,顾昙也皱起了眉头。
他御剑赶了七八个昼夜,一路从南境奔到这偏僻的小镇子上,一打眼就瞧见喻识摆出个弱不胜衣的姿态摊煎饼。
还一直摊到了现在,连个字都没对他说。
铺子里安安静静的,喻识刷了些许黄澄澄的菜籽油于锅上,炭火燃得极旺,立刻激起滋滋啦啦的响声,他又于上面刮开薄薄一层面糊,边缘起焦后,又刷上蛋液混着韭菜碎,候了一会儿,利落地掀起面皮翻了个面,小心地压了压,房间内便弥漫起诱人的香味。
喻识拾起刷子蘸了些面酱,行云流水地抹在煎饼上。他生得纤瘦文气,颔首时眼尾微微垂着,一眼瞧过去像是个温雅书生,仿佛临风晨起,手中正执着笔,细心专注地描摹着一幅山水画作。
可惜他有作画的耐性,旁人却没有这样好的兴致。
日头已自东方渐渐亮起,顾昙重重咳了一声,眉间的川字更加深了几分:“你这东西做完了吗?”
顾昙眉眼狭长,本就是端严肃穆的长相,这般质问语气,颇有些迫人。
喻识略抬眼,只温和笑笑:“你给的银两数目太大了,找钱我是找不起,只能拿煎饼贴补了。”又指着盘子里厚厚一摞:“不尝一口?”
顾昙挑了挑眉:“天下第一剑修喻识,现下很缺钱?”
喻识波澜不惊:“天下第一剑修早在一百年前就死了。”
顾昙好整以暇地抱胸立起,淡淡道:“是啊,不仅他死了,他云台门的五位师兄一位师弟,连同师父师娘一并都死了。”
喻识手上终于一顿,有熹微晨光落进来,窄窄的小店里略微腾起些微烟火气。
顾昙见他肯回应,又轻描淡写地补道:“苍海玉果真乃世间奇物,竟然真的能使人转生,想不到你......”
“我没见过苍海玉。”喻识开口打断他,素日温润的乌墨眸子里倏然盈满了肃杀寒意。
这才有了三分从前的样子。
顾昙心下点头,面上只挪开了眼,不以为意地耸耸肩:“我们流景阁对苍海玉没兴趣。你师娘是我唯一的亲姑姑,我爹一直在追查她的死因。你既然活着,总不能打算不管吧?”
喻识复低下头去:“师娘不是为师父殉情而死么?”
“这个说法,我爹和我都不信。”顾昙不屑一笑,“难道你信吗?”
喻识将煎饼整整齐齐地叠好,平静地抬起眸子:“我自然也不信。什么时候走?”
顾昙未料到喻识如此爽快,想来隐世这许多年,也非他所愿。他顿了顿,只简单建议:“越快越好。一月后是燕华山的仙门大会,不如先以流景阁长老的名义露个脸,日后也好有个行事的身份?”
见喻识点头,他又指了铺子里干坐了半晌的另一人道:“让封弦先给你挑个顺手的剑。我爹这几日病得厉害,我得赶回去了。”
喻识问了声老阁主安,也没送他,此刻方看向铺子中余下的人,语中终于有了些重见旧友的轻快:“你来了?”
封弦静静坐了一早上,闻言只随意“嗯”了一声,神色平和得像是昨日才与他一起喝过酒,还有些不耐烦:“他爹担心你不肯出山,为了躲清闲再杀人灭口,非拿命逼着我一道来。”
喻识在粗布围裙上擦了擦手,无奈笑笑:“流景阁既能找到我,应该早已探查过,我的金丹已毁了一半了。”
“剩下一半不够你打死他的?”封弦翻了一个知根知底的白眼,“咱俩打小一块长大的,搁别人跟前卖卖惨就得了,我还不知道你?”
喻识扬眉笑了笑,若是众人见着了,定会感叹这意气风发的形貌,全然不像平日里低眉顺眼的文弱摊主。
封弦也盯着他琢磨了两眼,品了品道:“你这辈子的这张脸,比从前那个好看许多。”
喻识“唔”了一声:“有眼光。”
封弦现出一丝不豫,怔怔地望向别处,才艰难开口:“你从前左眼下,有半寸淡淡的疤,是那年爬树偷果子时你护着我摔的。也不知怎么了,用了许多丹药都抹不掉......”“这些年,你为那道疤跑的险境够多了。现下没了,是天意,也是你一片心血的回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