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难受(2 / 2)
梁寅点点头,可他在脑子里搜刮一遍,仍然想不起来自己几时见过祝辞的背影。横陆默默跟在后头,心里地疑惑实在是装不下了,问道:“七爷您这伤口……”
“你活了这么些年,听说过归阳杵吗?”梁寅不答反问。
“归阳杵伤的?当真?”横陆面露惊色,“是谁做的?”
梁寅根本没当作一回事,用下巴指着肩上的祝辞,“他啊,也就捅了三四次?记不清了,”将人往肩上架了架,“原来这世上真有归阳杵啊。”
横陆脸上表情复杂起来,“这我就更不明白了,这样的人救回来做什么?”他唉声叹气:“七爷,您这是为什么啊,得罪了冯一爷对我们可没好处,地府的日子还不够难吗?”
横陆跺着脚心疼着自己,想起来梁寅那些传闻中的爱好,疑道:“难道真是因为他长得好?”
“这也算长得好?你哪只眼睛看出来的,长得有我好吗?”梁寅一脚踹开刀山司的大门,门撑子险些砸了下来,“你闲着操|我的心,不如去无常殿取点伤药来,再给他洗个澡,熏死我了。”
横陆倒是从他脸上寻不见半点嫌弃的意思,明明勾勾手指就能托举起来,非要扛在肩上。
梁寅吩咐完了,终于赶走了唠叨的横陆,刚要进门,走廊那头又来了个小官。
“梁帅好。”小官冲着梁寅点头哈腰,手里五花大绑着一只鬼魂。
那鬼魂绿油油的,颇不安分的挣扎扭动着,看起来还是个力气大的。
“这是送我这层来的?”
“是啊,头一回见着脾气这么大的,得是杀了多少人啊。”小官艰难地拖着它前行。
梁寅随手将祝辞丢在藤椅上,取了卷宗,“哪年哪月几时生人,姓甚名谁?”
“李四……”
听到这个名字梁寅不由得抬起头来,“你说他叫什么?”
“李四啊。”小官感觉自己随时要被这鬼魂反咬一口。
梁寅瞬时来了兴趣,“李四啊,”他勾起了嘴角,笑着接过鬼魂,“半个熟人了,我来送他最后一遭罢。”
走进了能听到鬼魂嘴里骂骂咧咧地喷着脏,见到了梁寅先是一愣,随后恍然大悟骂得越来越精彩起来。
梁寅也不生气,单手拎着李四缩成一团的脑袋,“安分点。”
惨白色的外褂拖了长长一地,扬起微尘,通往刀山地狱的过道狭窄而悠长,经过无数鬼魂的洗礼,如今黑油油的发亮。
梁寅沿着曲径向前,行过三丈五尺九寸,堪堪站定,停在三十丈深渊的边缘,阴冷之气扑面而来,抬手一松,一团绿色鬼魂顺着阴气直直跌落下去。
他蹲下身,一只手随意地撑在地上,俯视着深坑里的三十万余鬼魂。
“老子操……出去……砍死……”下头传来李四最后的呼号。
梁寅嗤笑出声,“这孙子,还想着出去……”
黑色的波涛在地底沉稳的怒吼,其上是密密麻麻的刀锋,鬼魂们在小官的驱赶下形成流动的河流,起伏宛如涌动的浪。
一只只黑色的蜿蜒手臂舔过那团绿色的新鲜命魂,在刀刃间迸渐出黑色的液体,不多时,便失去声响。
梁寅踢了块石子下去。
“还出得来吗?”他也分不清是在问李四还是在问他自己。
余音在空荡荡的石壁之间来回游走,激的波浪翻飞,无人应答。
升腾上来一小朵绿光,飘到那个小官面前。
这是鬼魂身上最后一点人气。
梁寅侧头以下颌示意,归你了。
“谢……谢过七爷。”小官贪婪地吸进鼻腔,感到有一股强烈的湿腐之气迅速附骨,接着攀爬而上,触感是死亡特有的滑腻和腐烂的粗糙,让人不由得胆颤,喘息不得,渐渐将胸腔逼迫到极致……
祝辞不知何时走了过来,跟着蹲在了他身边,眼底还是一片清澈见底,神情茫然。
梁寅一时有些恍惚。
谁说出不来?
这不就有个现成的逃出来的鬼囚吗?还是从第十九层爬出来的。
梁寅看着他光滑的侧颜,一时唏嘘,想起来这一趟的遭遇就觉得心里难受。
“下次做什么之前能不能先打声招呼,同我商量商量?也听听我的意见?捅我是,报仇也是,做起事来跟疯狗一样,横冲直撞的。”梁寅明知道他是不会给回应的,仍然软下脾气来好声好气地劝着。
“疯狗一样。”梁寅又恶狠狠地重复。
祝辞好不容易安静下来,乖巧地蹲着,发尾扫在地上,一颗一颗抚摸过深坑边沿的石子,又抬起头用手追逐升腾上来的阴火。
“你以为你能跟一群恶人讲道理?没点坏透了的丰功伟绩能被派到这里?你以为他们容下你是因为讲良心?”梁寅压着火,心平气和地骂:“他们是对你没辙了。”
祝辞举起手来,宽袖滑到肘间,露出血肉模糊的手腕,几寸肌肤不小心挨着了阴火,冒了烟也不知道躲。
梁寅仰手掐灭了阴火,看着他无奈道:“知道你能吃苦。”
“你也小心着点罢,好不容易得来个凡人身躯,别糟蹋了。”
到底是缘何错判?又缘何一判就是罪业最重的十九?
几个问题轮番钻进梁寅的脑子,他原本只想在地府苟且度日,能避一事是一事,现在却郁结于胸较起真来。
没了阴火,刀山司陷入一片黑暗,祝辞毫不自知已经走在了深坑边缘,伸出的手还在向远处够着,够着够着身子前倾,错脚跌了下去!
“……”看了全程的梁寅目瞪口呆,思索着有没有另一种可能,其实是他自己不小心掉进了十九层地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