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2、口红(1 / 2)
简清抱着病历夹,怔在原地。
女孩柔软的肢体贴着她,手臂宛如藤条般紧紧攀着她。
被陌生的体温包裹,简清怔了好几秒,方才伸手搂住鹿饮溪的腰。
鹿饮溪抱得很用力,连日来蚀骨的思念,杂糅了怜惜和心疼,想把她揉进怀里死死护着,不愿再让她受到一丁点伤害。
简清沉默地抱着鹿饮溪,亲了一下她的耳尖,什么话?也没说,目光一点点变得柔和。
四周投过来的目光越来越多?。
在这里,激动的相拥并不是什么罕见的事。
每天都有失散的情人、亲人、朋友,在这里相认,为彼此的劫后余生相拥而泣。
抱了一会儿,简清顾忌着自己身上穿着白大褂,不是太干净,轻轻推开鹿饮溪,牵着她的手,向内科诊室走去。
这里人手紧张,查完房就得?去诊室里坐着,接收病人。
几乎各个科的病都要看。
灾区卫生条件落后,经常有人腹胀、腹泻、呕吐、皮肤瘙痒,还?有前线转下来的病人,前方紧急手术条件没有那么好,术后或多?或少?出现了一些?并发症;刚从废墟里挖出来的人,还?会出现挤压综合征。
暂时没有病人过来时,简清就得抓紧时间写病历。
这里没有住院医师、研究生、实习生可供驱使,病历都要亲自写,也没有电子病历系统,都是手写。
鹿饮溪坐在简清身边,陪着她。
简清拉开抽屉,拆开一包奶糖,往鹿饮溪手里塞了几颗糖果。
野战医院有不少?小孩来看病,她和志愿者要了两包奶糖,碰到哭闹的小患者,就喂几颗糖。
“我又不是小孩子了。”鹿饮溪嘟囔了这一句,却还是剥开糖衣,把奶糖丢进嘴里,然后直勾勾地打量简清。
她变黑了一点,也变瘦了,下巴更尖了。
黑色长发原本快及腰,现在被一剪刀剪短,堪堪只到肩侧,简单扎成了一个马尾,素面朝天,不施粉黛。
这里所有女性都是素面朝天,有些?刚从灾区出来的,甚至称得?上是灰头土脸。
天气炎热,她的白大褂换成了短袖。
出发时穿的那件长袖白大褂,整整穿了十五天。
那时候没有物资,没有水,所有人不能洗漱,日复一日挖人、救人,汗水黏在了衣服上,等衣服自然干,夜晚余震不断,大家都是和衣而睡,十五天下来,所有人的白大褂都硬得?不能再穿。
医疗队的人想丢掉,却被博物馆的人收走。
博物馆的人说,这不是脏衣服,这是你们的战袍,有纪念价值的,要让灾区的人民永远记得你们这身战袍。
裸.露出来的手臂和脖子上有几道浅淡血痕,鹿饮溪伸手,轻轻抚摸她那些伤痕:“疼不疼?”
简清说:“不疼了。”
“有没有受伤?”
简清摇头:“没有,别担心。”
鹿饮溪看着她,轻轻喔了一声,过了会儿,走出帐篷,蹲在地上,啪嗒啪嗒掉眼泪。
简清伏在桌上写病历,写完几份,她走出帐篷,猝不及防,看见门口的小孩红着眼眶。
她也蹲下来,点了点鹿饮溪的额,问:“为什么变兔子?”
鹿饮溪吸了吸鼻子,眼睫低垂,没说话?。
她心疼简清。
简清又变得?不爱说话?了。
脸上没有丝毫表情,整个人缄默又阴郁,死气沉沉的。
好像很累。
还?很难过。
简清低头碰了碰鹿饮溪的额,轻声问:“这幅模样,害你担心了?”
鹿饮溪轻轻嗯了一声。
简清沉默了会儿,反过来安慰这个小孩:“别怕,别担心。”
她没有那么脆弱,只是需要时间去平复。
给她点时间,她会慢慢恢复的。
鹿饮溪搂住她的脖颈,凑过去,轻啄了一下她的额头,然后站起来,说:“我要去给学生上课了!我现在是小学生的临时美术老师,45分钟后,下课了,我再过来找你。”
她本来是被分配到野战医院食堂做饭的志愿者,某天,她看到几个小孩子坐在角落里发呆,就过去找他们聊天,画小动物哄他们开心,路过的书记看见,就把她安排去了临时学堂,上美术课。
那里有有一群地震后复课的小学生,有些?学生失去了父母、家人,有些?学生目睹同学的尸体,面无表情坐在课堂里,不和人交流。
有医学相关知识的人,都能判断出来,他们需要灾后的心理干预。
全国各地的精神卫生专家赶赴灾区,给灾后幸,存的人,做心理干预。各大高校心理专业的大学生,也报名当志愿者,陪大人聊天,陪小孩玩游戏。跳绳、老鹰捉小鸡、跳格子,这些?童年耳熟能详的游戏,鹿饮溪也带着那些小孩玩了一遍又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