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相将好去(2 / 2)
方才满场找不到舒令嘉,何?子濯猜测他会不会被狐族给排挤了,又或者路上是不是出了什么意外,到处派人去寻他,而怎么也没有想到,对方就一直在自己?的眼皮底下。
何?子濯反应极快,立刻想到,舒令嘉既然能?够不留剑痕而进山门,只有一种可能?,就是他手中所?持,是试剑大会的红帖,拥有直接参加比试的特权。
青丘并没有红帖,却?不知道他是从何?处得来,竟然连自己?都瞒过去了。
想起方才那些可笑的担忧,何?子濯不禁冷笑了一声。
很好,长本事了。
他站起身?来,朝着舒令嘉走了过去,说道:“令嘉。”
舒令嘉一转身?,便看见了何?子濯。
其实对于修行之人来说,他们师徒不见面?的这?段时间算不得太久,平时舒令嘉下山办事或者闭关,有时候也得花费几?个月。
但是此情此景,心境变了,身?份变了,再见故人,难免恍惚。
何?子濯叫他的名字时,语气和?神态一如往昔,可是他已?经不会站在对方身?后的那个位置上了。
舒令嘉低下头去,行礼道:“师尊。”
当着人前,何?子濯也没说什么别?的,若无其事地点了点头,道:“我方才还说你怎么没来,要让你师弟去找你呢,原来你早已?经进来了。那就好,过来吧,用不了多久就要比试了。”
他的口吻,就好像之前的事情从来没有发生过一样。
没有怀疑,没有冤屈,没有冷落。
或者在何?子濯的心里,依旧不认为这?算什么很严重的事情,才能?如此的若无其事,云淡风轻。
但是舒令嘉做不到。
他微微一怔,下意识地脱口说道:“我……我不。”
被自己?的师父这?样当众温声细语的哄劝,都能?开口拒绝,舒令嘉也算是胆大第一人了。
他说了这?句话,周围的弟子们只觉得空气都要凝固了,站在何?子濯旁边大气也不敢出。
殷宸本来想劝,嘴都张开了,蓦地想起之前与舒令嘉的对话,顿了顿,硬是把话给憋了回去。
肖凝儿胆战心惊,几?乎怕何?子濯怒气上来一掌把舒令嘉给拍死,连忙时拽了拽他的衣袖,低声道:“师兄,师兄,你别?这?么倔,你好好解释。”
任谁家的徒儿也没有敢这?样忤逆的,何?子濯确实是有点想抽他,看着舒令嘉抿紧嘴唇的样子,胸口起伏了一下,把怒意生生压了回去。
他沉声道:“我是念着你重伤之下心绪不佳,散一散心也好,当时才会纵容你离山的。令嘉,走了这?么些天?,你也该闹够了。”
何?子濯最后一句话中已?经带了冷意,舒令嘉没说话,气氛一时变得更加沉默和?紧张。
而这?时,山门外的测试也已?经结束。
有资格参加试剑大会的修士们全都正?式进入了南泽山,由此地的执事弟子们在不同区域为他们安排座位。
此时便有人走过来,说道:“何?掌门,舒公子,还有各位道友们,请随我入座吧。”
他所?示意的方向?已?经摆好了桌椅,因为舒令嘉是以?散修的身?份前来的,他的位置便没有同气宗安排在一起,而是单列了一席,孤零零地摆在旁边。
这?就仿佛此刻的双方对峙一般,一个门派的对面?,站着他一个人,坚持着在很多人看来十分奇怪和?无谓的原则,有种说不出的尴尬。
那名执事弟子见谁也没动,脸上露出了有些奇怪的表情。
舒令嘉道:“师尊,您对我的抚养教授之恩,令嘉不敢或忘,而过往的事情,我也同样不想抱怨。离开门派并非临时起意,重伤两年,很多事我都想的十分清楚了。若是日后门派中有任何?需要,令嘉必然尽心尽力,可是除此之外,请师尊……”
他微微一顿,道:“便当不曾有过我这?个弟子吧。”
说完之后,舒令嘉行了一礼,转身?向?着自己?的位置走去。
而正?在此时,却?有一人走了过来,扬声道:“舒师弟!”
舒令嘉一转身?,只见竟是景非桐。
他身?边没带人,朝着舒令嘉迎上来,直接一把拉住了他的手,带着笑意说道:“你也来了,真?是太好了,我方才便到处找你。”
他示意了一下自己?的位置,说道:“这?回试剑大会邀了我过来列席,我推拒不过,只好应了,可惜一个人坐在那里,实在有些无聊,你快来一起罢。”
景非桐的位置里气宗很远,在赛场的另一面?,也是单独的席位,但他此时过来,显然是想给舒令嘉撑腰解围的。
舒令嘉还有些不习惯他的动作,下意识地将手一挣。
景非桐放开他的手,却?转而隔着衣袖握住了他的手腕,默不作声地看着舒令嘉。
那双眼睛澄澈而又悠远,目光中没有同情或者惋惜、不解,只是很平静和?温柔的凝视。
他温和?地说:“我都来邀请你了,就当给我个面?子,走吧。”
心头猛然一顿,突然有百般滋味涌上。
只消这?一句话,一个眼神,舒令嘉突然就觉得,自己?心里在想什么,为什么这?样做,一个字都不必说,这?个人全都明白。
方才那种那种难言的憋闷与愤怒就如同清风掠过白雾,倏忽消散大半,舒令嘉垂眸,而后又抬起眼来,也笑了。
他道:“那行,可巧了,我也正?愁没人跟我坐呢。”
这?句话说出来,他就觉得,好像一切也都没什么大不了的,不就是这?么点事吗?
“走。”
景非桐也是微微一笑,便拉着舒令嘉走了。
舒令嘉的心绪太过复杂,一时没有注意,景非桐从走过来到离开,根本连看都没有看何?子濯一眼。
以?两人的身?份和?师叔侄这?层关系,就算再是不熟,好歹也都应该有个面?子情,寒暄上两句才对。
但景非桐这?样一个从不失礼又言行缜密的人,竟然会对何?子濯视而不见,显然不可能?是疏忽,那就只能?是为了照顾舒令嘉的感受才会如此了。
何?子濯面?色冷凝,心情颇为复杂。
景非桐背景深厚,来历不凡,他本人亦非是个容易结交之人,却?不知道舒令嘉离山这?短短一段时日,是如何?与他相熟起来的。
他放舒令嘉离开,但从来没有想过双方真?的就此两不相干。
在何?子濯心目中,舒令嘉只是闹一闹脾气而已?,他不可能?真?舍得不再回来。
但此刻,他突然发现,这?个徒弟在外面?过的竟然似乎还真?的不错,他结交了新的朋友,弄来了试剑大会的帖子,脱离了自己?的庇佑,还是有很多人愿意去围在他的身?边。
这?样的舒令嘉,甚至让何?子濯感到有些陌生了。
何?子濯道:“宸儿,你可知道你师兄手中的请帖是何?处来的?”
殷宸没听见之前那名弟子说的话,还惊讶地反问了一句:“不是青丘吗?”
他刚问完,旁边不远处便有人笑着说道:“当然不是青丘了。是我给的,你们放心便是。”
何?子濯转过身?去,发现说话的人竟是心宗掌门周青潜。
这?边跟归一派发生冲突的也有心宗弟子,周青潜刚刚过来,正?好听见何?子濯和?舒令嘉师徒的对话,便接了口。
何?子濯确实大出意料:“是你给的?”
周青潜道:“不错。我看这?孩子很有资质,悟性又高,觉得十分赏识。格外出众之人,理当享受一些不同的待遇,所?以?便给了些小小的特权。”
何?子濯不冷不热地道:“周师兄关心后辈,那是好事,我应当替劣徒多谢你的提携。不过下次有这?样好的机会,还是请紧着心宗弟子吧,气宗的事就不劳你费心了。”
周青潜道:“我听说他已?经不在气宗了,还想跟你商量一下,这?个徒弟你若是不想要,那就让他来心宗吧,我很喜欢他。”
他这?句话是笑着说的,但说完之后,无论是心宗还是气宗的弟子,都感觉空气仿佛凝固了。
最惨的就是几?名坐在何?子濯和?周青潜中间心宗弟子,只能?硬着头皮顶住何?子濯的目光,连一动都不敢动。
几?名师兄弟只能?抱团取暖,默默心道,师尊,你为何?要作死啊,或者挑衅要抢别?人徒弟的时候,先让自己?另外一些无辜又可爱的弟子们躲远点不行吗?
须臾,何?子濯将眼睫一垂,掩去目光中的锐利。
他不明白舒令嘉怎么会跟心宗扯上关系,眼下这?又是在闹腾什么。
难道是自己?对他还不够好吗?
从小到大的养育教导之恩都不是虚的,就算这?两年确实有一些地方委屈了他,也是为了顾全大局。
舒令嘉又不是三?岁的孩子,不该连这?么点道理都不懂,也不该连这?么点委屈都受不得。
他冷冷地说:“这?话你只管问他去,他若是自己?愿意,那我自然不会干涉。”
说罢之后,何?子濯朝着归一派众人淡淡看了一眼,便领着门下弟子径直入座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