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第31章(1 / 2)
李道和?纪纲谈完话,开门出来。
昨晚从林子离开,冒着?大雨开了几个小时,最终到达白泽镇。
他?们没有进镇,来到郊外洋子的厂房。
洋子本名肖海洋,是邱爷手下,他?帮邱爷做什么李道心知肚明,万不得已,他?不想和过去的人有太多牵连。
邱爷办事狠辣却不阴毒,洋子也仗义,但李道即将离开,搭再多人情他?怕没法儿还。
可车上一死一伤都需要处理,剩下几人也情绪不稳,他?们急需找个安全的地方落脚,再从长计议。
李道在院子里?碰见肖海洋,两人站房檐下聊了会?天。
洋子递烟给他?,李道看一眼,接过来,把烟卷叼在唇间,挡住他?递来的火儿。
“你自己抽。”他?语调含混。
“什么时候把烟也戒了?”
李道:“有一阵儿了。”
“看来真要从良了?”洋子还手给自己点上,吸几口:“咱这行,能上岸可不容易。”
李道哼笑,抬腿踩上旁边的椅子,弓腰,手肘搭着膝盖。
雨下得粘腻,一整天都没停过,积水顺房檐滴下,布满青苔的水泥地面砸出不大不小的坑洼。
洋子垂眼打量着他?:“死那兄弟……?”
李道看外面:“不问成吗。”
肖海洋能体谅他?的心情,叹口气:“行。”他?痛快地拍拍他?肩膀:“这院子一直当仓库用着,旁边那厂子就是个普通果汁厂,你们在这儿住下,多久都行,我的地盘,外人不敢轻易追过来。”
李道舔着?过滤嘴,侧头:“谢了。”
“跟我犯不着?说谢。”洋子转身,走几步又停下:“这地方挺干净,你放心住。”
李道知道他?的意思,现在说话都累,只弯弯唇,双手合十朝他?举了下。
洋子摆摆手走了。
李道抬起眼皮看了看天,嘬几口未燃的香烟,良久都未眨眼。
他?回到另一间房,轻手轻脚地开门。
出去时顾津还在睡,一转头,却见她抱膝坐在那儿。
一觉清醒,她后知后觉地掉了泪
李道捏住拳头,“醒了?”
顾津视线从窗外挪回来,轻点一下头:“你去哪儿了?”
“看看老纪。”
半晌,顾津垂下眼:“我刚才……”
她嗓中哽塞,说不下去。
“我刚才看见?窗外有个人走过去,背影有点像顾维,以为真的是顾维……”她整个面孔都是泪,哽咽的声音很小:“但忽然想起来,他?昨晚死了。”
那种恍然大悟让人痛彻心扉,像有把刀子在她胸口一下一下剜着?。
绝望是,想要见?一个人,却永远见?不到。
她希望时间倒流,偏偏这是世界上最不可能实现的妄想。
李道一句安慰的话都没说,无?话可说,说什么也没用。
他?过去按住她后脑,将她额头紧紧抵在自己胸口。
他?滚了下喉,低着头,拇指轻轻抚摸她颈后光滑的皮肤,“目前状况只能偷着把人埋了,附近的地是朋友的,但不能留坟头。”
李道在征询她的意见。
除此之外别无选择,顾津点头。
李道声音很低:“今后找机会回来,再想办法好好安葬。”
顾津稍微扬起下巴,把脸颊的泪全都擦在他衣襟上:“会?吗?”
他?说:“会?。”
李道:“今晚你……去不去?”
顾津离开他?胸口,深吸气:“去吧。”
等天完全黑透,肖海洋带他们去了后面的果树林。
水蜜桃接近成熟,黄粉不一的果子缀满枝头。
再往远走是成片的梨树和?脐橙林。
在一处荒僻角落停住,雨水将附近地面浇灌的泥泞松动。
肖海洋看了看周围,“就这儿吧。”
他?分了把铁锹给李道,李道下了第一铲。
顾津始终安静站在几人身后,雨衣的帽子掉下来,几缕头发贴在她面颊上。
不远处放着未刷漆的棺木,是肖海洋命人临时打造的,时间紧迫,做工粗糙。
她忽然记起来,小时候别人家里办葬礼,当唢呐吹起哀乐,亲人伏地痛哭时,她都会紧紧闭上眼,把指头塞进耳朵里。
她那时甚至不懂死亡的含义,只是单纯讨厌那种声音。
后来父亲去世,她渐渐明白死亡意味着抛弃。
再后来,母亲也抛弃了他?们兄妹俩,去过另一种生活。
她那时超乎寻常的坚强,总在安慰自己,没事儿的,她还有哥。
来上陵的这些年,她痛恨顾维的不长进,虽然彼此分开生活,但各自安好。她嘴上说恨,却愿意为他积德行善,愿意为他赎罪。她对他?从未放弃。
可现在看来,曾经的所作所为那样讽刺可笑。
老天太冷血了,根本看不到。
顾津眼中一片冰冷。
不知过了多久,有人在她耳边轻声问:“还看一眼吗?”
顾津说:“不看。”
雨淅淅沥沥下着?,几个男人合力把棺木放到深坑中。
泥土将一个人掩埋,方寸之地容身,无?论多么辉煌或是不堪,一生也就过去了。
最后一锹土填平,顾津魂游的意识突然回来,猛地扑了过去。
她跪在地上,两手开始疯狂地刨土。
几个男人愣住了,但都没上前。
湿淋淋的夜色中,这姑娘如小兽一般呜呜哭泣,泥巴沾在身上和?脸上,雨衣掉下肩膀,嘴里乱七八糟说着一些话。
顾津不管不顾,一味地向外扒着?土,她的动作在满腔悲痛的发泄中更加疯狂,最后仰起脖子,十指抓紧泥土,哭得撕心裂肺。
这种悲恸的气氛,纵使外人也为之动容,肖海洋掏出湿透的香烟含唇间,转过身去,不忍再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