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第 30 章(2 / 2)
后?来,那个一点点大小的赵家嫡女便来了。
皇后?命人将她带至仪元殿,说是要让赵家嫡女和?三皇子楚席轩培养感情。
两个小萝卜头一见面,头上扎着两个小啾啾的赵家嫡女就将楚席轩给举了起来,并且还风风火火地举着满地跑。
被一点点大的可爱小妹妹高举在头顶满院地跑,五六岁的楚席轩吓得嚎啕大哭,成了个小泪人儿。而他楚韶曜,却看得很羡慕。
他坐在小轮椅上,已经很久没有感受过?奔跑的滋味儿了。
身边伺候的人也好,还是皇兄抑或是母后?,统统都?在照顾着他的情绪,体贴着他越发阴沉孤僻的性格,没有人敢触碰逆鳞地,去将他举高高地带着奔跑。
看着哇哇大哭的楚席轩,七八岁的楚韶曜时常都?会想,如果那个小女孩儿举着的人是我就好了。
如果举着的是他,他才不会哭呢。
后?来,赵家嫡女果然把他举起来了。
两三岁的赵家嫡女跟他这个羸弱残废的人不同,头顶两个羊角揪揪,穿着一身喜庆的红衣裳,粉雕玉琢的像是从年画里走出来的胖娃娃,紫葡萄似的大眼睛,怎么看都?是玉雪可爱。
就这么一个可爱的小人儿,居然被皇兄后?宫里的贤妃给打了手?心。
小人儿的手?心被打得又红又肿,她哭着从贤妃宫里偷跑出来,一路跑到仪元殿朝她的席轩哥哥告状。
可仪元殿正上着课,她的席轩哥哥正和?其他皇子们一道儿,在先生?的带领下摇头晃脑地读着书呢。
扎着两个羊角揪的胖娃娃就这么冲了进来,哭着举起自己又红又肿的两只小胖手?给她的席轩哥哥看。
可惜她的席轩哥哥是个小古板,正上着课呢根本不敢搭理她。众目睽睽之下只知道尴尬地让他的小媳妇儿先出去耐心等待,不要闹。
胖娃娃就这么又哭着跑开了。
楚席轩却还在一板一眼地读着之乎者也的文章。
而后?楚韶曜便摇着轮椅出去了。
他本来也不耐烦去读这些早就背熟了的之乎者也,被胖娃娃再这么一哭一闹,更加是读不下去了。不如就提前早退了再说。
因着他地位尊崇又身份特殊,授课的先生?们没一个敢管着他的,都?视若无睹地由着他出去了。
楚韶曜一出殿门,就在院子里看到了那个坐在台阶上哭得一抽一抽的小泪人儿。
远远的地方传来若隐若现的呼唤,像是贤妃宫里的人正在四处寻找走丢了的赵家嫡女。
小泪人儿听到这个声音就一哆嗦,蹭蹭地就从台阶上爬起来,跑到院里香樟树的后?面躲了起来。
“你这么胖,大树后?面根本藏不下你。”楚韶曜摇着轮椅走到树下,恶意地对?她说。
泪眼朦胧的胖娃娃迷茫地看了他一眼,又低头看了看自己肉嘟嘟的小肚子和?小胳膊,竟然就信了他的话。真以?为粗壮到成人合抱都?抱不过?来的香樟树,藏不下她一个两三岁的小人儿。
胖娃娃撅了撅嘴,抱着大树就蹭蹭地爬了上去,嘴里咿咿呀呀地说:“那歆儿就藏到大叔伯伯身上去!有大树伯伯的树叶替歆儿挡着,她们肯定?找不着歆儿了!”
“那我会告诉她们的。”楚韶曜仰着头看她,威胁地说:“她们来问我的时候,我会告诉她们你在树上!”
“你坏!你太坏了!”胖娃娃委屈地歪着小脑袋,哇的一声又要哭了。
“我就是坏!我是最坏的大坏蛋!”楚韶曜飞快地说,心跳如鼓:“除非你把我也背到树上去。这样我和?你一起呆在树上,她们就看不见我了,也就没法儿朝我问话了。”
胖娃娃抱着大叔的枝杈,咬着胖胖的小手?指仔细地想着,紫葡萄似的大眼睛里满是纠结,似乎在思考他说得话有没有道理。
“快一点!”宫人呼唤的声音近了,楚韶曜连忙催促她,语气半是哄骗半是威胁,丝毫不觉得自己是在欺负小孩子:“我可是大坏蛋!你要再不行动,我就去告诉别人你在这里了!”
胖娃娃不再犹豫,两条小短腿抱着树干就滑了下来。
她力气大得吓人,一把就举起了他,口?中咿咿呀呀地满是疑惑不解:“你不是席轩哥哥的叔叔吗,你怎么比席轩哥哥还要轻?”
楚韶曜并不回答,急着催促她:“快把我的轮椅推到树后?面藏起来!”
胖娃娃听着指挥,先是将他抱起来放在草坪上,再笨里笨气地将小轮椅推到香樟树后?面的草丛藏起来,最后?再回身将他背起来,急匆匆地朝香樟树上爬。紧张得整张肉嘟嘟的小脸儿都?涨得通红,手?心里满是涔涔的汗水。
就这样,七岁多的楚韶曜平生?第?一次地,坐在了大树的枝头。
时隔多年,记忆已经遥远淡化。在那天以?后?,赵家嫡女许久未曾入宫,而他也终于开辟王府,聘请专门的师傅教习,不再和?仪元殿里的皇侄儿们一起读书写字了。
打那之后?,他未曾再见过?赵家嫡女几次,每每只是宫宴上擦肩而过?的瞥上一眼,便摇摇头抛在脑后?了。三年前,他于边境得胜凯旋,整个皇城举办国宴为他庆贺,他也曾在宴席上远远地见过?赵家嫡女一次。
那时也不过?是感慨,小时候爱哭的胖娃娃,竟然也出落得清丽可人成为一名小姑娘了。
而后?便又重新抛诸脑后?,不再关注。
毕竟他是大晋的煜王,而她,不过?是他众多皇侄儿当中一个的未婚妻罢了。互相皆是不相干与无关联的路人。
而那段小时候的插曲回忆,恐怕她也是早已经就忘记了。
就连他,都?已经记不大清了。
然而今日?,他又见到了那没出息的三侄儿。还从三侄儿的怀里看见了那方银钩弯月的锦帕,他那阴晴不定?的暴脾气一下子就又上来了。
这浅浅的银钩弯月图案,他楚韶曜熟悉得很。
这不就是奶娘的亲妹妹的女儿时常会孝敬他的图案么?!
他从打小开始庇护奶娘的亲人起,就时常会收到奶娘的亲妹孝敬回报上来的衣裳糕点。后?来连带着奶娘那给人当小妾的亲妹生?得女儿也会一起给他做东西孝敬。那些孝敬上来的东西里,每每都?会带有这个银钩弯月的图案。
楚韶曜从来都?不以?为意。
他手?下庇护的人和?家族都?有很多,每年都?要收到不计其数类似的孝敬。虽然都?是些不值钱的小玩意儿,但礼轻情意重,他也从来都?会收下来,不去辜负这些手?下人的一番心意。
在楚韶曜看来,他既然庇护了奶娘的这些亲人,那么她们便跟他王府的家生?子抑或是奴仆没什么区别了。都?是他的下属,都?是受他照拂,在他势力范围之内讨生?活的人。
他收这些下属仆人的孝敬,天经地义和?理所?应当。
毕竟他带给这些人的庇护,远远超过?这些人的孝敬。
可是楚席轩呢,楚席轩凭什么收到他奶娘的当了小妾的亲妹妹的女儿的帕子孝敬呢?
楚席轩连府都?没开,又怎么可能?给他奶娘的当了小妾的亲妹妹的女儿提供庇护呢?
既然不是凭借提供庇护而得了帕子的孝敬。
那就只能?是,凭借奸夫的身份了。
未婚男女互相产生?纠葛,既然不涉及利益,必然就是涉及情感了。
楚韶曜没来由地感到恼怒。
他想到那年高高的香樟树上,天色渐晚光线昏暗,整个皇宫的宫人都?在打着灯笼寻找消失了的小煜王爷和?小赵家嫡女。月光如水滑过?,婆娑树影映在枝头,繁密茂盛的枝杈与绿叶将两个小小的身形遮挡得严严实实。
微风徐徐吹过?,斑驳光影倒映在青白石砖上,授课所?在的前院已经没有了人,空旷又寂静。小胖丫头伸着肉嘟嘟的小手?怯怯地扯了扯他的衣角:“天晚了,咱们下去吧,歆儿怕黑。”
他恶狠狠地回头,握着拳头凶她:“你是怕黑还是怕我?我可是大坏蛋!”
“那还是怕你。”小胖娃娃委屈地抿了抿嘴。
“那就继续在树上呆着!”楚韶曜翘起嘴角,凶狠地说。
“哦。”小胖娃娃眼泪儿在眼眶里打转。
“不许哭!”楚韶曜又威胁道:“这是大坏蛋的命令!”
“哦。”胖娃娃伸着白玉般的小嫩手?抹了抹眼泪,不敢哭了。
“傻兮兮的。”楚韶曜点评。
事隔那么久,记忆早已模糊淡化。楚韶曜本以?为自己不再记得当年那个胖娃娃了,可当看到楚席轩怀里的锦帕时,他还是被勾起了怒火。
这个胖娃娃,明明都?已经长?大了,怎么会还是这么的傻?
她怎么还是会被她的席轩哥哥给骗到?
当年他的三侄儿,小小年纪被许了婚事。整个仪元殿乌压压的一屋子皇子贵戚,就他的三侄儿一个人被定?了娃娃亲。
男孩子们调皮捣蛋,喜欢互相攀比和?打闹。
一屋子的男孩子都?在嘲笑楚席轩有个跟屁虫小媳妇儿,天天小尾巴儿似的跟着他。楚席轩被嘲笑得又恼又怒,特别讨厌成天跟在自己后?面的胖娃娃,却碍着他父皇的吩咐,不得不带着胖娃娃一起玩耍。
就这,胖娃娃还傻乎乎地以?为她的席轩哥哥喜欢她。
她举着肿得高高的小肉手?去找她的席轩哥哥告状,以?为她的席轩哥哥只是因为上课才不能?及时搭理她,却不知道她的席轩哥哥见她挨打,根本就在心里乐开了花。
北风呼啸吹过?,夹杂着凛冽的寒意,吹起仪元殿宫苑里的落叶,在半空中急速地打着旋儿,凄厉而又哀嚎。
“走吧。”楚韶曜打了个手?势,吩咐隐在暗中侍立守候的符牛。
他低垂了眸子,将回忆里起伏波动的涟漪给抛诸脑后?。
左右不过?是一个侄媳妇儿罢了,与他只是陌路的路人,并无什么关联。
赵若歆打量着四周的景象,她这又是穿回了自己的身子,回到自己的小院闺房的卧床上。陈姨娘正拉着她的袖子苦苦哀求,而大丫鬟青桔正板着脸想把她的袖子从姨娘的手?中扯出来。
赵若歆按了按有些失重晕眩的额头,而后?沉声问道:“祖母为什么要罚月姐姐的跪?”
“嗯,就是——”陈姨娘下意识地回答,忽地抬头,晶莹泪水呆滞地挂在眼角:“歆丫头你好了?”
“姨娘说什么好了?”赵若歆按了按微微有些发胀的太阳穴,微笑道:“我不是一直都?好端端的吗?”
“可方才的时候你分明——”陈姨娘说,被青桔气愤地打断:“姨娘既然知道我家小姐身体不适,为什么还要一直巴巴地缠着小姐!老?夫人刚才都?吩咐了让小姐闭门静养,姨娘还非要闯进来拉着小姐不放手?!
“我,我也是太担心月丫头了。”陈茹哭泣着说,转而继续哀求道:“歆丫头,你三姐姐打回来后?就一直被老?夫人罚着跪,这冰天雪地的她跪在院子里,跪久了膝盖受不住的。你去帮她跟老?夫人求求情吧。”
赵若歆听了心内一紧,下意识地就要掀了被子起身,却蓦然想到了那块绣着弯月的素帕。她缓缓地坐了回去,直视陈茹的眼睛,仔细问道:“姨娘还没有告诉我,祖母究竟为什么要罚三姐姐。”
陈茹躲着赵若歆的眼睛,闪烁其词道:“就是,你三姐姐惹你祖母生?了点小气。”
“可不是小气!”青桔插嘴说道,忿忿不平。
“下午时候宫里的钟公公来府上,说要接小姐去宫里赴宴。可小姐身子不适,已经锁了院子,根本没法儿见客。我和?青兰姐姐都?急得不行,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老?爷又不在家,钟公公在正院儿的大客厅候着,府上连个接待的人都?没有。”
“后?来我就去大老?爷府上找了老?夫人,青兰姐姐去找了陈姨娘,想要有个主事的给拿个主意。”
“可等月姑娘过?来看过?小姐的状态后?,竟然提出由她带上面纱,装成小姐过?敏的样子去宫里赴宴!姨娘竟然也答应了!”
“如果不是我和?老?夫人紧赶慢赶地追上马车,月姑娘就已经自个儿扮成小姐到宫里去了!”
赵若歆忽地变了脸色,她双手?紧紧攥着身上轻软的云丝锦被,咬牙问道:“青桔说得可是真得么?”
“是真得。”陈茹嗫嚅道,“可你三姐姐也是担心你,她说你下午的时候浑浑噩噩的根本没法儿见人,她也是不得已才出了那等下策。”
“姨娘难道不知道欺君之罪的后?果是什么吗?!”赵若歆厉声斥问:“倘若三姐姐真得扮作我去了宫里,万一被人识破,那我们整个赵府都?会万劫不复!”
“哪、哪儿有那么严重。”陈茹嗫嚅地说,她抹着眼泪,哽咽道:“当时姨娘和?你三姐姐也是太急了,就没能?考虑到这一层。而且,当时想着说成过?敏再戴上面纱遮住脸,应该也不会被人识破,就想着说赌这么一把。”
“姨娘这是将太后?和?皇后?,以?及满宫的娘娘乃至陛下都?当成瞎子吗?!”赵若歆恨声问道,艳丽的面庞因为怒火而布满红晕,看起来倒真是像发了场高烧。
“当然不敢!”陈茹唬了一跳,连忙截住赵若歆的话头道:“我们怎么敢把陛下和?娘娘们看成瞎子。”
她涟涟的泪水重又落下,哭得梨花带雨、惹人心怜:“当时月丫头就说,无论如何要护住你的名声,不能?让宫里的娘娘们看见你下午不认人时的样子。老?爷又不在家,姨娘和?月丫头两个妇道人家又是个脑子粗笨的,我们也是为了你和?整个赵府,才会出此下策地铤而走险。”
“陈姨娘这话就说得可笑了!”青桔站在旁边冷笑道:“天塌下来有个高的顶着,老?爷虽不在家,不是还有老?夫人了吗?哪里就轮得着姨娘和?月姑娘为府上铤而走险了?”
陈茹恨恨地瞪了一眼青桔,埋怨道:“主子说话你插个什么嘴?!”
“哟,姨娘还真把自己当主子了啊?您不是和?我一样的奴籍吗?”青桔也来了脾气,她是赵若歆院子里的大丫鬟,卖身契攥在赵若歆的手?里,月钱也都?是从赵若歆的份例里扣,所?以?并不惧怕府上的任何一位姨娘,平日?里也都?神?气得很。
“青桔,对?姨娘尊敬一点。”赵若歆不咸不淡地说道,眸中怒意未曾散去。
“是。”青桔没什么诚意地点头。
“歆丫头,你看老?夫人那里?”陈茹继续哀求道。
“姨娘不必多说了。”赵若歆挥了挥手?,平静道:“既然是祖母亲自罚的三姐姐,我也不便多去置喙。况且祖母素来都?是有成算的,必然不会真就让三姐姐跪坏了身子。”
她认真地看着陈茹,神?情不自知的带上了点从楚韶曜那里浸染到的威严与沉稳,一字一顿道:“姨娘,三姐姐这次是在为你受罚。你作为她的生?母和?长?辈,遇事不知道劝阻于她,反而由着她胡来。此次若是真出个万一,不仅是我们赵府,就包括三姐姐,就算是她有煜王爷撑腰,也必然不能?逃出个什么好歹。”
赵若歆没说的是,以?她如今对?楚韶曜的了解,楚韶曜究竟会不会撑腰还未两知。
陈茹蠕动着嘴唇,保养得宜的白皙面庞上还挂着泪,神?情很是错愕。无比震惊于向来没有放在眼里的嫡姑娘,在她一眨不眨的眼皮子底下,竟然就不知什么时候养出了这番得体与威严的大家气度。
明明赵家嫡女,应该是已经被她养废了的不是吗?
“姨娘回吧,我今儿累了,想先歇下了。”赵若歆挥手?送客。
“小姐你醒了?”青兰从外面走了进来,欣喜地说,同时汇报道:“三殿下过?来了。说是不放心你,就和?陛下告假提前离了宴席,老?爷正在前院的客厅里接待他。还有煜王府派来了一个大夫,说是要过?来给小姐、”青兰突然停顿了下,面露古怪:“说是要给小姐看脑子。”
赵若歆:……
作者有话要说:2月4号周四的更新在晚23:15。
不要急,奸情会发现的,就明天。
啾咪!
感谢在2021-01-2804:41:43~2021-01-3020:16:0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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