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第二十只诅咒(1 / 2)
卫宫佐千代吓了一跳。
她想将小怜拉起来时,面前却多出了一个信封。
“可以看吗?”
捧着信封的盲女点着头,在卫宫佐千代取过信后,站了起来。
见她昂首挺胸后,魔术师发麻的头皮又安分起来,随后小心地揭开封口,然而,当她看到信上的内容后,平日的从容戛然而止。
【恩人:
展信安。
因不知您的名讳,故擅自以这样的方式称呼,希望没有冒犯到您。
自你我一别已逾三百年,这段时光漫长到足以让山石崩塌,星转斗移,可我无时无刻不在思念您。
在那之后发生了许多不敢想象的事,我预感到灾难即将发生,而暴风中心的我难辞其咎。
先请您宽恕我的无能。
由于吞噬了太多的灵魂,融合太多的记忆,我发现自己愈发难以维持自我了,我开始变得浑浑噩噩,意识里终日贯穿着世人那些糜烂又喧嚣的贪嗔痴,炸开的信息完全侵占了我的思想。
在看了那一幕幕人间疾苦后,我有时分辨不清我现在到底是在梦境里还是现实中,也许再次相见,我已经不是我了,故写下这封信,告知您一切。
大约在半年前,我被一个孩童模样的女子唤醒。
痛觉再次回归时,我本以为会和先前一般怨气失控,但出乎意料,这一次站在我面前的女童早有准备,游刃有余将我体内的力量尽数抽干,连同哪些亡灵的负性情感,她也照单全收。
最初我欣喜若狂,庆幸自己没有重蹈覆辙,天真地以为她是来将我从无边的苦楚里解救出来的神明,就和恩人一样,慈悲又强大。
但很快,我就发现自己这个先入为主的认识错的离谱。
这个白发红眼的孩子哪里是圣者?她就是个魔鬼!
从这个人吸收完我的力量,露出嫌恶的表情起,一切就不对劲起来。
她说:‘这是我见过的最污秽不堪的力量,不愧是由人类的欲望衍生出来的产物,恶心得一塌糊涂,我果然看见人类就想吐,可即便如此,我还是怜爱这种生物的——’
‘谁让我是司掌情爱的神呢?’
或许在神明面前,我就是只手就能捏死的腻虫,有了这种自觉后,明明已经感受过无数次死亡,但我在面对这一种高次元造物时,仍觉恐惧。
不仅是我,所有被她唤醒的巫女都在她的掌控之中,宛如一只只被困在牢笼里的幼兽只能摇尾乞怜,接受主人的鞭笞,若有抵抗者,爱神就会让此世之恶重新浇灌她的灵魂里。苏醒着的且没有魂钉镇定的情况下,没有一个巫女能在这份痛苦下坚持一刻钟。
接下来的日子里,她像养蛊一样让巫女们互相厮杀,败者则会被另一方吞噬,直到决出最后一位胜者——我。
身为久世最后的巫女,我知道自己已经丧失了死亡的权利了。
在那之后我时常会茫然地站在门前,盯着空荡荡的青铜门不知所措。
每当这时,女神就会出现,高高在上像是安慰宠物一样说:‘不开心什么?你这不还活着吗?’
我觉得可笑,这算什么活?死后在地狱里高歌不比在人间苟延残喘好受?
那时我只是不甘,满心记挂着您给我的承诺,“吃下”太多同伴的自己,离疯只有一线之隔,倒不如说是靠最后这点对您的思念吊着,才坚持到现在。
虽惦记着见您最后一面,但现在的久世零华一点也不值得您来拯救,她已经自甘堕落成为魔鬼名下最得力的刽子手。
女神让展开领域,她照做,让将久世宅拉入领域,她执行,让将活人的魂魄诱入领域,她也麻木不仁地为他们编织美梦陷阱....
久世零华自顾不暇,何有余力考虑人性?
·
一切都在顺着恶魔的意志循序渐进。
或许因为没有威胁,爱神对我不加防备,曾经那些魂钉也交于我销毁。
每一个巫女都有专属于自己的四枝钉子,我看了看,独我的那一套少了一枝。
我不甚在意,所以全交给我那一直不愿意步入轮回的侍女处置。
没过几天,爱神提着一只金灿灿的杯子来找我。
‘试了几次,还是觉得恶心,圣杯我决定还是放在你这里。’
圣杯?那是什么?
或许想看我不安的样子,她交代得很干脆:‘没什么,和你一样都是垃圾的容器,只是有了它,我就能从人类那获取更多的力量,让这个固有结界源源不断扩展下去。’
我的直觉敏锐起来,我想我猜到她想做什么了。
果不其然——
后来,她以不容抗拒的神力强行将杯子塞进我的灵魂里。庞大的力量入-侵后仿佛要将身体里的每一处褶皱撑平,不断扩充,拉伸,放大,生生将我的魂魄和□□撕扯开来。
最终,属于人类的躯壳被像垃圾一样丢在门前,而灵魂脱离出来化作满身刺青的咒灵。
领域的性质也完全改变,原本只是一个防御结界,现在却成了一个独立在次元外的噩梦空间。
‘太完美了,没有比这更适合我羽化的卵了!....等我得到那具身体后,就能让魔力完全恢复,届时就能以完整的第三兽姿态君临,赐予你们永恒的美梦!’
‘感恩戴德吧,人类——这就是神明的爱啊,灾厄般的爱!’
那时我正蜷缩着、抱着痉挛中的自己,占据大脑的念头比起来自痛觉的怨怼更多的是知晓她的目的的恐惧!
这个人居然是要利用我的领域,让全体人类陷入沉眠!
爱神好似还不够满意,她将曾经从巫女们身上剥离的咒力尽数填充进我的体内,让折磨更上一层。
这一次我除了从感情里剖析到抗拒外,还有明显得一重贪婪的颜色——我竟然在渴求更多的力量!
这不是我的本意,是圣杯开始操控我的思想了。
在杯子的影响下,久世宅里的怨灵被我吸收得七七八八,从巫女身上得到的咒力也被我消化个一干二净,但这对体内那个空洞的容器来说只是饮鸩止渴,杯水车薪。如今,不满足的我开始拉更多的人类进入领域,饲养他们,吞噬他们....
我知道自己快完了,有几次我从饕餮中醒来,发现自己竟站在黄泉前,紧紧贴着那道敞开的细缝,如同母-狗一样舔舐着黑色的怨气。终有一天我会亲自将那扇门打开的!
对不起,大人,对不起......
我今日暂得一刻清明,这也只是燃尽的尘灰,暮春的杨花,不过是回光返照罢了。
身为久世零华的宿命就是在这三途川前充当一道枷锁,本不该有自己的意志,如今已经铸成大祸,罪有应得死不足惜。
可是,如果恩人真的按照约定再次前来,零华恳求您立即离开久世家,逃得越远越好,务必不要来赴这个必死的局。
世界那么大,容不下我,可您不同。
恩人金色的双目是黑暗里闪闪发光的启明星,银色的头发是雪山之巅的那捧神圣;我从未见过太阳,却因为您能在黑夜里安睡,我本该憎恨着飞雪,但却一眼爱上了您。
如果神明真的能聆听到我的话,我愿意祈祷,用我此生来世的一切换取您的幸福。
久世零华
xx年xx月xx日】
卫宫佐千代死死盯着信纸上触目惊心的每一个字,喉咙发紧,青筋暴起的手抑制不住力道,在宣纸上留下弯月状的指痕。
没有人能在读完这封无声泣血的自白后无动于衷。
用力深吸几口气后,卫宫佐千代睁开了自己满是阴翳的眸子看向亡灵,声音低哑:“为什么要把信给我?这不是我该看的东西。”它的主人不知在何方,但不可能是她。
怜摇了摇头,先是指了指卫宫的嘴,紧跟着比了个倾听的动作。
“因为我的声音和那位很像?”
侍女点头又摇头,然后从怀中取出一根钉子,抓过前者的手,交给她。
卫宫佐千代沉默地攥紧了这第三支钉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