晦暗不明(1 / 2)
云种从未见过李靖梣如此心慌意乱的样子,似乎将从小到大学会的那套端庄自持的规矩统统抛诸脑后,出了行宫没有乘车,直接跳上了马背,不待坐稳就奋力抽起鞭子,以最快的速度朝羊角山奔去。
云种也赶紧跳上车头驱动马车,听到车厢里传出咕咚一声,大概是老太医摔了个倒仰,他也顾不得了,扬鞭“驾”了一声,朝李靖梣追去,希望一切还来得及。
“一个青梨,嘘——”
“两个青梨,嘘——”
“三个青梨,嘘——”
“四个青梨,呼——”
……
花卿一步一步吃力地往台阶下迈步,从来没想过,有一天这条走过了无数次的山道会变得如此寸步难行。她走一下,停一下,嘘一下,再数个梨分散一下注意力。好不容易走到最后一个缓坡了,脚下没踩稳,猛得跌了一跤,从肋骨处蔓延出的撕痛让她咬牙切齿,额上青筋都要炸了,恨不得当场死过去。
原地缓好久,才咬牙爬起来,继续硬撑着往下走。
她不能死,人死有重于泰山,有轻于鸿毛,她死在这里只会比鸿毛还轻,她绝对不能死在这里。
“呼~呼~五十八个梨,嘶——”
“五十九个,雾草——”
脚下一踉跄,她扑到了前面一个小水坑里,还好这个地方是缓坡,没有像李靖樨那厮一样滚成个王八。只是,手上再无一丝余力可以将她支离水坑。她的眼皮开始下沉,视线一片模糊。
李靖梣,我若是死了,你会不会后悔,会不会伤心呢?
你只关心自己的妹妹,眼里可能再也没有其她人了吧!
“小诤,听娘的话,你一定要好好活着,将来不管遇到任何困难,一定要听师父的话,好好活下去!”
“娘,我好累,我想睡一会儿!”
“不要睡,爬起来,爹爹和娘亲都在看着你呢!”
“可我好累啊,我走不动了,呜呜呜呜……为什么所有人都有亲人疼,只有我是孤家寡人一个。娘,我好难受,你在哪儿?我好想你!”
昏沉的意识中,她似乎看到了一双包含了无限温情的眼睛,殷殷地注视着她,那是娘亲的目光,她努力地朝前伸出手,想抓住那片光明,意识却渐渐止于黑暗。
“阿诤!!!”
李靖梣心口像被人拧了一下,双脚一软扑倒在山阶上,“花……花卿!”捂着心口缓了一缓,扶着膝盖站起来,继续往山上跑。
还未到达与花卿分手的地段,就在缓坡上看到一片鲜艳夺目的红,沿着石阶往上,点点滴滴,找不到源头。
她的眼睛似乎承受不住这样触目惊心的颜色,登时漆黑一片,追上来的云种见她嘴唇发白,目光也失了焦点,似乎要往后仰倒,连忙托住她,劝道:“殿下莫慌,这水洼旁边有拖行的痕迹,呼~呼~,花卿姑娘多半是被人救走了!”
被扶着坐在台阶上休息了一会儿,李靖梣眼前不再是一团漆黑,变成一片朦朦胧胧的雪花白。懊悔的眼泪在眼眶里打转,胃部痉挛似的往外冒酸水。她把头埋在膝盖上缓解身体的不适,手无力地去推旁边的云种,“马上下山去找人,去医馆,医馆找不到就去客栈。”
“殿下,你?”
“不必管我,我没事,你快去,我在北城门口等你消息。”她的声音因急切有些失真。
云种虽然不放心,但知道如果没有花卿的消息,她一刻便不得心安。只好先行下山,所幸两个后来的侍卫拍马赶到,云种命令其中一个上山保护李靖梣,另一个随他进城寻人。
花卿是受了伤被拖走的,打听起来并不太难。他们先到北城门口向守城吏打探:“这位官爷,有没有见到一个身受重伤人被送进城?”那官差收了云种的银两,给他们指了个方向,说半个时辰前,确见一张生面孔骑着马载着一位昏迷不醒的少年往城中去了。为了稳妥起见,当时他们还特地要他下马接受检查,询问少年受伤的缘由。那生人最后亮出了京城敦王府的腰牌,他们才肯放人过去。云种心中一惊,敦王府?难道花卿落在敦王府手上了?这下可难办了!
他沿路打听,一直追踪到了城西的黄昏楼。刚进门就听见两个小二在楼梯口议论,“欸,你瞧见了吗?楼上天字号房那位,肉都翻出来了,那么深的一道口子,可真是要了命了!”
“是怎么伤的啊?”
“不知道,那口子血赤糊拉的,肯定不是利刃伤的,倒像是被什么尖刺划破的,真真吓死个人!”
“欸,不是说已经把口子缝上了吗?缝上后应该死不了了吧?!”
“这谁知道呢?流了那么多血!不死也剩半条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