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9、狼犬相逐(2 / 2)
赫连诛笑出?声,但还是闭上了嘴。
马车辚辚,行到半路的时候,车轮碾过石子?,把阮久颠醒了。
他抹了抹眼睛,问了一声:“到了吗?”
赫连诛笑着道?:“还没有?。”
阮久掀开帘子?看了一眼,才到半路:“今天怎么这么慢?”
赫连诛理直气壮:“格图鲁累了。”
马车外的格图鲁没敢说一声“大王,我听得见”。
今天的阮久看起来心事重重的,醒了也不?怎么说话,抱着枕头?靠在一边。
赫连诛以为他还在生气,安安静静地坐在他身?边,不?敢闹他,只是伸手扣着他的手,一下一下地拨弄他的手指头?。
良久,马车停下,格图鲁说了一声:“大王,王后,到了。”
赫连诛刚要下马车,就听见阮久道?:“你派乌兰去查了吗?”
赫连诛回头?,眨巴眨巴明亮的眼睛:“什么?”
“今天乌兰不?在,你派他去查昨天的事情了。”
“软啾,你好聪明啊!”赫连诛不?遗余力地夸赞。
阮久揉了揉眼睛,小声道?:“你让他顺便?查一下柳宣。”
他原本?是不?愿意说这话的,但是他也不?傻。
赫连诛听他这样说,便?明白了一切。
难怪昨天夜里,格图鲁从施粥的流程上没有?查出?任何端倪,乌兰连夜查访城中百姓,也一无所获。
原来是他。
赫连诛下了马车,对格图鲁说了一声:“去查。”
他追上阮久:“软啾,你好厉害啊!”
但是阮久闷得很,不?知道?自己这样做是不?是对的。
赫连诛看了他一眼,伸出?手,一把把他扛起来,带着他从相反的方向?走了。
本?来他们今天就来迟了,刘老?先生在屋子?里,正生着气,一扭头?又看见他们走了,气得连拐杖都?没拿,就冲出?来了。
“你们又去哪里?你们今天是不?是不?念书了?”
“嗯。”赫连诛头?也不?回,“我要带软啾去打猎!”
刘老?先生一脸迷惑,随后震怒拍墙:“荒废学业!玩物丧志!给我回来!”
但是赫连诛扛着阮久,就像扛着刚刚猎得的小鹿,就这样明目张胆地逃课了。
刚刚才过了年节,鏖兀还是冷的,山间的积雪还没融化,时不?时还会下雪。
有?一些小动物,可能是吃完了冬天的存粮,早早地就出?来觅食了。
这时候原本?是不?适合打猎的,时候还太早,就算是猎物,也要有?休养生息的时候。
但赫连诛是鏖兀的大王,整个鏖兀都?是他的,遑论是鏖兀的猎物。
赫连诛说要打猎,下一刻就有?人牵着马匹、拿着弓箭过来了,就连阮久的那两只小狗和一只小狼,都?有?人牵过来了。
那两只已经?不?能算是小狗和小狼了,狼和狗的成长?期大概都?是一年,阮久养着它们,也快有?一年了,它们早已不?是小小只的样子?了,都?已经?是大狼和大狗了,和开饭一样。
小狼和小狗大多数时候很乖,被阮久牵着,像小时候一样在地上打滚玩闹。
开饭成熟不?少,不?屑于和它们挤在一起。只是开饭比较护崽,护那个亲生的,会在它们打闹,而小狼占上风的时候,压得小狗不?能动弹的时候,发出?低低的吼声,让它滚开。
阮久牵着三只大狼或大狗,骑在马上,有?的时候觉得自己简直是被这三只东西牵着走的。
赫连诛挎着弓箭,也骑着马,跟在他身?边,看着他训狼训狗,忍不?住要笑。又在阮久气鼓鼓地看向?他的时候,迅速收敛笑意,帮他训斥那三只东西。
“不?要乱跑,听软啾的话,让软啾省点心。”
“省点心”,赫连诛新学的汉话词语。
但这个词由赫连诛说出?来,阮久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
这话他听得太多次了,每回他惹他爹生气,他娘就这样对他说。
“不?要做坏事了,听你爹的话,让你爹省点心。”
阮久觉得有?点别扭,把牵在手里的两根绳子?分给他:“你牵着,我牵不?住了。”
“好。”
阮久只牵着开饭,才终于放松了。开饭还是乖的。
他伸手从赫连诛背上箭囊里抽出?一支箭,搭在长?弓上,想着找一个猎物。
不?过,就这样走出?去不?知道?多远,途中看见几只小兔小鸟,阮久都?没舍得下手。
它们看起来还太小了。
阮久这样想着,前面就出?现了一个大家伙。
一只狐狸从草丛里飞快地跑过,似乎是在躲避他们。忽然,堆满积雪的岩石后边,有?一只什么东西,抖落下身?上的雪花,飞扑上前,尖利的牙齿在瞬间就划破狐狸的喉咙。
赫连诛与?那东西对上目光,最先反应过来,握住阮久的手,把他往后拽了一把。
“软啾,是狼。”
狼的眼睛是绿色的,还泛着幽幽的光。
凭赫连诛对狼群的理解,他觉得他们根本?就没怎么往山里走,顶多看见兔子?之类的小东西,怎么会遇上狼?
偏偏好巧不?巧,就是遇上了。
冬天太冷,狼都?往山下走了一些。
赫连诛环顾四?周,狼一般成群出?没,可是四?周都?被积雪覆盖,看不?出?哪块岩石后面还藏着这东西。最要命的不?是这一匹,而是藏在其他地方的那几匹。
这还是阮久头?一回这样近距离、真切地看到一匹狼——当然馒头?不?算,馒头?在他眼里和爱撒娇舔人的小狗没什么差别。
阮久紧张极了,攥着缰绳的手都?出?了汗,滑滑的,再抓不?住缰绳,他只好在衣袖上抹了抹手,再重新抓住缰绳。
他是随时准备逃跑的,但是面对狼这种事情,还是赫连诛比较有?经?验。
所以他准备,等赫连诛一喊“跑”,他就立马调转马头?开跑。
在看清楚前面是什么东西之后,几个随行的侍卫迅速上前,挡在阮久身?前。
阮久忙道?:“你们怎么都?不?管赫连诛的?快点分两个人过去啊。”
赫连诛当然是不?用管的,他把方才阮久塞到他手里牵着小狗和小狼的绳子?递给阮久,摘下挂在身?上的弓箭,同时取出?三支箭搭在弓弦上。
他打惯了狼,只是这回阮久在,他才有?一点紧张。
而阮久早已经?忘记了,格图鲁说赫连诛年年都?打得头?狼的事情。
赫连诛搭弓时,目光片刻不?离那匹狼。
静静对峙。
赫连诛漆黑的眼眸里,映出?绿色的、鬼火似的光。
那匹狼也没有?退缩的意思,两只前爪微微前伸下压,蓄势待发。
赫连诛微微抬手,还没发箭,不?想阮久手里牵着的那只叫做米饭的小狗挣开绳索,朝着那匹狼飞跑而去。
阮久简直要被它给气死:“你给我回来!”
那又不?是馒头?!难不?成它还以为天底下的狼都?和馒头?一样,爱和他闹?
紧跟着,馒头?也挣脱了绳索,跟在小狗身?后,飞跑上前。
阮久气得恨不?能自己过去,把它们给拉回来:“你怎么也过去了?”
赫连诛拦住他。
小狼跑得快,很快就超过了跑在前面的小狗。对面的狼也摆出?应战的架势,借着岩石一个飞跃,两匹狼分别咬住了各自的喉咙。
僵持不?下,两匹狼都?只能加大咬合力度,迫使对方松口,或者在对方要死自己之前,把对方给咬死。
阮久那匹小狼才刚刚成年,阮久也没怎么放它在野外生活过,天知道?它为什么要冲上去?
随后那只小狼狗也上了前,从另一边咬住敌人的脖子?。
温热的鲜血溅落在雪地上,还冒着热气。那匹狼的后腿蹬了两下,就再没有?了生息。
阮久还没回过神来,就听见赫连诛道?:“软啾,你养了一匹很凶狠的狼……还有?狗。”
下一秒,米饭就叼着那匹死去不?久的狼,向?他跑来。雪地上还滴滴答答地淌着鲜血。
米饭把猎物放在阮久面前,然后邀功似的,在他身?边甩着尾巴转圈圈。
——喂饭的,看我看我!
随后馒头?也从雪地上站起来,甩了甩身?上的狼血,还有?它自己的,它的喉咙也被咬破了一个口子?。
它倒是没有?米饭那么张扬,只是用鼻子?把战利品往阮久那边拱了拱。
——喂饭的,这个有?点瘦,但是还能凑合,先这样吧,过几天再找更好的。
它若无其事地走到阮久身?边,看了一眼被自己挣脱,掉在地上的绳子?,仰起头?,假装看不?见。
阮久从没遇到过这样的状况,不?知道?该怎么办,看向?赫连诛。
赫连诛吩咐人把狼收起来,然后对阮久道?:“软啾,我们回去吧,要是血腥味吸引来更多的东西,那就不?好了。”
阮久怔怔地点点头?:“嗯。”
两个人骑马回去,阮久只是牵着开饭,另外两只自动跟着他走,米饭趾高气扬的,馒头?倒是比较内敛。
阮久和开饭都?惊呆了。
来了一趟草原,狗都?能变成狼。
赫连诛对阮久解释道?:“这次还算它们运气好,遇到的是孤狼,不?是狼群。孤狼一般是因?为各种原因?,被驱逐出?狼群的,它们的耐心更好,会埋伏好几个时辰等一个猎物。这次它抓到了狐狸,可是又被你的狼……和狗杀死了。”
赫连诛说完这话,电光石火之间,忽然好像明白了什么东西。
他转头?,握住阮久的手:“软啾。”
阮久疑惑:“怎么了?”
赫连诛笑了一下:“我忽然觉得,我也可以去尚京了。”
阮久眨了眨眼睛:“是吗?”
昨天他不?想去,是因?为觉得太后另有?所图,他不?想去冒这个险。他觉得自己正在韬光养晦,还不?是时候去尚京。
现在看来,他就像是那头?被赶出?狼群,躲在岩石后面,任由积雪落满身?、等好几个时辰,只为了等一只没什么肉的狐狸的孤狼。
他为了一只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出?现的小狐狸,将自己置身?于更大的危险中,不?知道?什么时候,另一只狼,甚至是一只狗,都?能够出?其不?意地置他于死地。
不?应该,不?应该是这样的。
他应该去尚京,就算太后不?让他回去,他也应该回去的。
他不?该只盯着溪原不?放,尚京那边,他只试过一次,只不?过是输了一次兵符,兵符还在,他也没有?什么损失,为什么不?敢再去?
因?为不?知道?太后的目的吗?
这有?什么?不?知道?太后究竟是为了什么让他们回去,那就去探个清楚。
长?久以来盘旋在赫连诛心中的迷雾终于散开,他豁然开朗。
他转头?看向?阮久,若不?是现在还骑在马上,他简直想当着所有?人的面,狠狠地亲一口阮久。
作者有话要说:小猪不同寻常的逻辑:我豁然开朗——我要亲亲软啾
晚上还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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