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4、番外2:回家(1 / 2)
番外2:回家
时近平安夜,仙台市举办了网球邀请赛,幸村精市受邀参加,轻松地完成了这场表演大于竞技的娱乐赛。
不?过和往常任何一次比赛都不同的是,顾家的幸村精市没有直接返回神奈川。他拒绝了承办方为他订好的车票,选择留在了仙台。
“幸村先生不?回家过圣诞节吗?”项目负责人了解到情况后立刻过来问候。
虽然“神之子?”的架子远比名气小,但?对方是哪怕不?看网球的路人都能喊出名字的国民级明星,单就这一点来说,给他留下好印象也是非常必要的。
“是的。家里有亲戚在仙台。”幸村精市停下手里整理网球包带的动作,“母亲说刚好今年到现在全家还没聚过,下午会过来,所?以我在这边等着就好。”
“原来是这样。那我们这边就帮您取消车票了,如果还有什么需求可以随时联系我。”
“嗯。这两天也辛苦你们了。”
幸村精市和对方互道完“节日愉快”便拎着随身行李离开了下榻的酒店。
外面的街道被绸红金黄和深绿的圣诞色织成一条鲜亮的彩带,明亮的橘色灯光像一簇一簇的火,吹过它们的风却依然冷。
——至少比神奈川的风冷得多。
幸村精市打了个冷战。
在来到仙台之前,他的上一站是澳大利亚。
南半球现在正是热得人恨不得钻进冰箱的夏天,幸村精市行李箱里最?厚的衣服,还是在机场免税店帮老妈带护肤品时顺便购入的一件设计不错的冲锋衣。
说起来他现在还是空手。
这样去做客可不行。姨妈当然不会介意他有没有带礼物上门,但?老妈说不定会用巴掌呼他的后脑勺。
“神之子?”在家怎么可能还是神之子?。
不?但?不?神,还要给年仅六岁的幸村想世当“哪里不?会点哪里”牌点读机。
幸村想世崇拜清濑最?鹤生。
总觉得她表姐才是世界第一牛逼的人物。
哥哥成天到晚在全世界各地飞来飞去,一下飞机又只知道追着一颗小球拍来拍去,一点也不?比会指导她写作业的表姐好。
最?鹤生的一大爱好是看书。
所?以幸村想世有样学样,也把看书当做自己的爱好。
不?过无奈她只有六岁。
最?鹤生看的书里好多汉字她根本不认识。
而每到这种时候,她才会想起自己还有个哥哥。毕竟让哥哥给她念书,比翻字典一个个字去查要方便很多。
仙台太冷了。实在不知道该买点什么上门的幸村精市,最?后买了一大堆食材,并屈服于寒风的淫.威下,搭出租车到了清濑家。
这栋漂亮的一户建幸村精市造访过的次数不算多也不?算少,每次停留的时间不长,但?对它的印象还算得上清晰。
起码幸村精市知道,如果现在不是冬天的傍晚,他应该能看到不少盛开在这间院子内的花。
姨夫是个好教练,哪怕不?是工作日也经常会早起去学校指导自助训练的学生。清濑灰二就是曾经被寄予了厚望的其中一个。
姨妈平时不忙的时候还好,一旦忙起来就什么都顾不?上了,别说院子里的花草,就连最?鹤生这朵花骨朵也不?能例外得到优待。
所?以从最?鹤生很小的时候开始浇花就成了她的工作。
有时候她就穿着白色的睡裙在院子里晃荡,吓得某天早起听英语听力的幸村精市睡意全无瞬间清醒。
走到院门口,幸村按了半天门铃却没反应,给清濑理惠打电话也没人接。
正苦恼的时候,一个声音出现在旁边:“您好?”
幸村精市侧头循着声音望过去,脑海中没有浮现出更多相关的记忆。
不?认识的人。
然而不?认识的人却认出了他:“你是最鹤生的表哥?我没记错吧?”
“是。”幸村精市点点头,“您认识我?”
“小学暑假和你见过一次。不?过你不?记得我也很正常。”
他的目光在幸村那张过分昳丽的脸上停留了两秒,随后抬手指了下街对面:“我是住在隔壁的岩泉。清濑家外门铃可能又接触不良了,直接开门进去比较好。”
明明幸村才是那个与清濑最?鹤生血缘相连的人,但?对方熟稔的态度反倒让他显得像个无关紧要的外人。
不?过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啊,他很少来清濑家作客也是事实。
幸村精市稍稍无奈地看了那门一眼,不?得已又问:“那请问怎么开呢?”
“啊,抱歉。我太自说自话了。”岩泉后知后觉地感到自己的语气似乎有点不妥。
“没关系。我的确不常来这边......而且俗话不?是说远亲不如近邻嘛。”
“没那回事?。最?鹤生也很喜欢你。”
岩泉走到清濑家的院门旁,将手从栅栏之间的间隙伸进内侧。
然后“咔哒”一声之后,他推开了门,对幸村做了个“请”的手势:“她和及川吵架的时候——也是住在这附近的一个男生——经常会把你和灰二搬出来做靠山。”
“是吗?我还是第一次听说这种事?。”幸村精市略感意外地眨了眨眼,他走进清濑家的院子,“岩泉先生是要出门吗?”
“嗯。朋友从国外回来了,去给他接风。”
“这样啊,那祝您一路顺风。”
“谢谢。见到理惠阿姨还麻烦帮我问声好。”
目送对方的背影在视野中缩小成一个点,幸村精市才转身敲开清濑家的门。
这回很快有了回应。
来为他开门的是许久未见的清濑理惠。
幸村有时候会以为自己母亲这一系说不?定是为了印证“岁月从不败美人”这句话才存在的。
清濑理惠和他母亲幸村惠津差了两岁,仙石要和清濑理惠差了十二岁。他们三个人站在一起,倒是仙石要经常被认为是最年长的那个。
幸村一见到她就大肆赞美:“姨妈一点都没有变老,还是这么年轻漂亮。”
“唯独不想被你这么说。”清濑理惠鼻梁上架着一副细边眼镜,很是随意地白了他一眼。
“我的赞美都是发自真心的。”幸村精市跟在她身后,一进门就感受到了春天般的温暖——是人类最伟大的发?明之一,暖气。
“啊啦,那我可真是太荣幸了。”
“姨妈......”
幸村求饶地放软声音。
“行啦不逗你了。”清濑理惠指了指沙发?让他坐下,自己走进厨房,“我烤了蛋挞,要不?要吃点?”
“要的。”幸村精市也不?客气,把自己摊在沙发?上盖上毯子,“就您一个人在家?”
“最?鹤生没放假。你姨夫去学校了。灰二在俱乐部。”清濑理惠的声音远远传来。清濑家的厨房是开放式的,与饭厅客厅之间只有一些视觉上的分隔。
幸村精市从前还在这里和最?鹤生一起写过假期作业。
然而到现在全家还在正经读书的,就只剩下了最?鹤生这个大三的学生,还有小学一年级的幸村想世。
“舅舅呢?回日本了吗?”幸村精市又问起更难见到的仙石要的行踪。只要他不?想着抓幸村去跳舞,姑且能算个好长辈。
“去瑞士滑雪了。年前别想着他会回来。”清濑理惠把一杯茶和一盘蛋挞塞给幸村精市,“感觉茶太苦的话自己加水。”
她没有坐下的意思,而是站在一旁用眼镜布擦拭镜片。
幸村顺手接过杯子,有些犹豫道:“姨妈,这个杯子是不是有点大?”
“刚吹过风的人要多喝热水。”
“好吧。”他认命,旋即又问,“灰二哥现在在做什么工作?”
“企业团的教练。本来说让他去白鸟泽,刚好你姨夫也在,但?是那家伙说又不是人人都像最鹤生那么听话,看到高中生就头疼。”
“......似乎也不?是不能理解。”
“得了吧,他就只是不想和高中生打交道而已。”清濑理惠轻轻哼了一声,“我还有工作没做完,你自己在楼下玩会。困了的话就去灰二房间,客房还没整理出来。”
“好。”幸村点点头,更闲适地往沙发?深处缩了缩。
茶是真的很苦,不?过配蛋挞刚好解腻。
面前茶几上摆着的扩香器里有淡淡的茉莉花香,疲倦一瞬间席卷了幸村精市。
他忍着困意探出身子?,把杯子和碟子?放到茶几上,飞快地睡着了。
“阿市,阿市。”不?知道过了多久,幸村精市感觉有人抓着自己的肩膀摇了摇,又轻轻摸了摸他的额头,像是在探查他的体温,“你怎么在这里睡着了?”
“......我不?想动......”幸村精市倒在沙发?上,半梦半醒地睡得不?怎么踏实,期间不时有让他惊醒的从高空中往下坠的错感浮现,至于梦到了什么他完全没有记忆。
包裹着他的毯子是珊瑚绒的,有淡淡的洗涤剂和太阳的味道,和直接从烘干机里拿出来的截然不同。
“朋友,你这样会感冒的。可别想我这个腿断过两次的人背你上楼。”
那人又说。
腿断过两次?
幸村精市的意识稍稍回笼,他感觉身上重了许多,模糊的视线看到了一件盖在珊瑚绒毯子上的大衣,然后缓慢地思考了一会儿:“灰二哥?”
“哟。”清濑灰二拍了拍沙发?后背,震得幸村脑袋愈发?昏沉,“冷不冷?头疼吗?”
“好像还行?”幸村精市听见自己哑声说到。
“起来吃药,你要感冒了。”灰二把幸村从沙发?上扶起来坐好,又把下滑的毯子重新给他围好。
“老妈也真是乱来,居然就把你留在楼下。”
“......我可以选择多喝热水?”他揉了揉眼睛,灯光没有想象的那么刺亮,于是迅速适应了,“姨妈最?近很忙吗?”
正蹲在橱柜边上翻找医药箱的灰二扭头看向他。
那眼神平静,却能把人从外到里再?从里到外扎个对穿。
“好吧,吃药。”幸村吸了吸鼻子?,发?现自己的呼吸明显开始变得不?畅,的确是将要感冒的前兆。
灰二这才慢慢悠悠地回答他的问题:“是很忙。《深辞间》最?近又在重新修订。”
“这已经是是第三版了吧。”
杯子里的茶水还是温的,他刚端起来想喝一口,杯子又被灰二拿走:“辞典嘛,修个三五版很正常。”
幸村想起清濑家书房里一整面墙的辞典,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
再?等杯子回到他手上时,里面的便不再?是茶了。
陈皮和柚子?皮飘在其中,散发出清新的酸味。
灰二又示意他摊开手掌。
幸村老老实实地照做,接着几片蓝蓝绿绿的药片被放到他掌心。
幸村精市委实讨厌吃药。他曾经病重的那段时间几乎每天都在把药当饭吃。
彼时一心想着病好倒没什么感觉,等康复后看到这些色彩斑斓的糖衣却只会难以下咽恶心想吐。
他皱着眉头,看了眼在旁边单人沙发?坐下的清濑灰二。
多喝热水四个字藏在他牙齿后,却缺少第二次道出的勇气。
他犹豫着。
忧愁着。
暖色的灯光让他的轮廓愈发?柔和。
美少年长大了是美青年。
走到街上不?戴口罩照样会惹女孩子侧目。
“看我也没用,谁让你这个天穿这么少。”然而清濑灰二丝毫不为“神之子?”的神颜所?动,“不?过你不?想吃,我也不?能逼你。对吧?”
“激将法已经不?适用我这个年纪的人了。”幸村精市叹气,把药片倒进另一只手的掌心,像在筛稻米。
“是的。所?以像个大人一样帅气地把药吃完吧。”
“......”
被表哥的歪理打败之后,幸村精市又倒在沙发?上睡了一觉。这回他依然没怎么睡熟,甚至又做了好几个梦。
不?过好在这次他很清楚地看见了自己梦到了什么。
他梦见自己躺在病床上,扎着置留针正在接受输液的左手很冷。
想世坐在他的病床旁边,抱着画板画画。
可很快他意识到不对,首先是年纪对不?上,他生病的时候想世才刚出生,但?病床边的想世怎么看也有五六岁了。
还特地嘱咐了父母不?要经常带想世来看望自己。
因为要是他真的死了,极大概率不?会对他留下记忆的想世,过几年就会被新的记忆塞满,只会从家里的照片得知自己曾经有个哥哥。
然后变成偶尔会陪着父母一同怀念,但?常常快乐的小姑娘。
他又梦见自己在打球。
球没能落在底线,因为球拍的线断了。
问遍整个网球部居然都没有一个人带了备用的拍子?,他一边觉得奇怪,但?下一秒人就出现在了体育用品的商店里——切原赤也抱着一双球鞋,恳求老板给他打折。
老板说什么也不?答应,还说除非切原赤也愿意把自己的游戏存档让给他。
神特么游戏存档换球鞋……
幸村精市惊奇地看着眼前的闹剧,可连最?正经的真田弦一郎也不?觉得他们的对话有何不?妥,柳莲二甚至在帮切原赤也换算差价,说他的游戏存档很好,换两双球鞋都行,换一双那就亏了。
这是梦吧......
当他朦胧地意识到这一点时,身边的场景又换了。
还是医院。
但?这次他站在走廊上,身上也不?是病服。
从病房里推门而出的人幸村精市认识,或者说很熟。
是他可爱又听话的表妹最?鹤生。
他扭头往病房门旁边挂着的名牌上看去。
上面写着“清濑灰二様”。
“你们都是傻逼。”
他听见最?鹤生骂脏话,而且脸上还是理所?当然的神情,仿佛骂他们像是什么时代发?展的必然趋势。
他感到惊讶,却又不觉得非常违和。
可能她早就想这么说了。
只是碍于他们的面子,一直没当面说出来。
他看着她黯淡的侧脸,明明是被骂的那方,却莫名觉得自己能体会她的心情。
他和清濑灰二,一个重病了还想着打球,一个腿断了还想着跑步。
的确都挺傻的。
于是他点点头,说:“我就傻。”
套着“我就烂”的语气。
他平常也不?会这么说话,可这是梦,什么都不合理但?又什么都合理。
他从未想过自己变傻了父母会不?爱他的情形,换作灰二大概也是一样。
“嗯。”
她像是预料到了他的回答,埋怨地望着他,眼睛里有平缓的爱与无奈。
随后她的面容渐渐变得模糊起来,像隔着一层毛玻璃,但?依然能看清点头动作。
以及大概是梦的缘故,幸村精市很确定她脸上依然是那副理所?当然的表情,就仿佛连同他“我就傻”的那部分也一并被认作成时代发?展的必然趋势。
最?鹤生和清濑理惠长得像,而幸村惠津又像是和清濑理惠从同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想世也遗传了自家母亲七分相貌。所?以以至于幸村精市没能认出说这个“嗯”的人到底是谁。
他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