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7、番外(2 / 2)
“说了怎么的?骚寡妇骚寡妇!”“淫尼姑淫尼姑!”
一时詈骂狂语横飞,伴着金灿灿的太阳如林间相争不下的两只青鸾白凤。廊内则是二男相望,目瞪口呆,还是金员外先挑了下巴,“宋兄,不去拉一拉?”
宋知濯愁上?眉心,瞥他一眼,“你?怎么不去?”
“我?……”金员外讪讪一笑,徐徐打着扇,“我?不是怕误伤吗?况且又?不是我拉了就能罢手?的,她这会?子不撒足了气,回头还得把气撒在我头上。不过我?瞧着尊夫人倒是比我?家那位知书识礼些,还是你去劝劝吧。”
远处已是打得鸡飞狗跳丢钗落翠的,这里却是一派人间祥和景象。宋知濯挑一下嘴角,背起两只手,“也就是表面看着知书识礼,实则我?也比贤弟好不到哪里去。不过话儿说回来,荆室原先在家时嘴巴就厉害,从小又?是担水劈柴,力气十分大,打架,恐怕是吃不了什么亏的。”
似有弦外之音,金员外斜他一眼,并不接茬,反笑,“拙荆亦是打小种地挖菜,横起来两个丫头都打不过她。反正谁疼谁知道,我?倒是不急。”
“你?不急,我?就更不急了。”宋知濯挺直了身板,状若气定神闲。
“也是,谁急谁知道。”
“那是自然了,谁心疼谁急嘛。”
二人皆是个稳若泰山,未晓何时廊下已围过来一班小丫鬟,嗫嗫喏喏地也不敢上前拉架。只窥他二人一额的浮汗,眼无错落地将花慵绿簇的二女一举一动细细追踪,眼见她二人一人拽着一人的乌髻相互钳制,已然陷入僵局。
到底还是金夫人大嚷了一声儿,“金问渠,你?个王八蛋!你?是死人呐?!还不快来帮我?!”
金员外适才一惊,收扇奔去,握着扇围着二人打转,一只手伸出又收,踞蹐不下,只好朝宋知濯远远喊一声儿,“宋兄,别装样子了,快来拉你?媳妇儿!”
这下宋知濯亦奔杀而来,“放手放手,打个什么劲儿啊?邻里邻居的,没必要嘛。”
瞧着四个柔荑一丝劲儿不松,死死攥紧了彼此的发,面上粉汗霪霪,俱是咬紧了牙关,谁也不松手。金夫人歪着脸,朝金员外狠剜一眼,“你?傻站着做什么?给?我?打她!”
闻之,明珠强作一笑,亦是歪着脑袋,满目不屑,“哼,你?叫他打一个试试,他敢动,头皮我都给你?掀下来!啊!嘶……”
原是金夫人又?将手?劲加大一分,“我?先将你?的头皮揭了!啊!痛痛痛!”
金员外自然是不敢动的,只焦躁地往手?心啪啪拍扇,“哎呀,这像什么样子嘛?满院儿的丫鬟还瞧着呢,叫人看笑话儿!姐姐、我?的亲亲姐姐,我?的小心肝儿,你?先放手成不成?”
“不成!凭什么我?先放?!”
宋知濯脸上业已汗如水柱,只好朝明珠哀求,“明珠,宝贝儿,你?先放手,咱们不打了,大热天的,弄得一身汗,得不偿失啊。”
“凭什么我?放?你?胳膊肘向外拐是不是?!”
苦劝无果,二人朝廊下挥一挥袖,叫来几个丫鬟,“快、将手?指头掰开?,别太使劲儿!”
一班人合力才将二女拔开?,只见金夫人满头乱丝蓬缕,被金员外架在怀内,裙下的腿却不老实,仍旧朝明珠虚踹,“你?个臭丫头片子,敢打我?!我?打不死你!”
明珠同样歪簪亸钗,斜襟欹带地被宋知濯抱住,依然发狠,“你?个老女人,姑奶奶/头发多的是,来啊、反叫你秃了顶!”
言讫,已被宋知濯拔地抱起,两个腿与金夫人虚空对踹。詈骂狠言狂撒乱飞,直抱出金家大门,迎面就撞上?散戏出府的殷玉堂。
金粉齑光,秋阳遍布了普天之下。这青光白日的一骤见,只令明珠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忙刨了乱发遮挡容颜,直拍宋知濯的手?,“放我下来、放我下来!”
此乃天赐良机,宋知濯怎可放过,她顾及眼下蓬头乱发的泼妇样子想要跑,他便横扯了她的手?拉到殷玉堂面前,故作交酢,“殷班主这就走了?可找账房支过银子没有?”
那殷玉堂乍见明珠这副样子,料想必是有什么风言风语传到了宋知濯耳中,故此今儿才特意下了帖子请自个儿入宅,又?只当她是因自己所累,挨了宋知濯的打,便气得咬硬了下颌,“宋员外,打女人可不算什么本事啊,听闻您生意做得大,富甲一方,如此气度,怎么同一个小女子过不去?还是自个儿的发妻,真是叫天下人不耻!”
无端起花风,撩动了二人的衣摆,凛然之态如一场殊死决战。幸在宋知濯曾踏过万人尸骨,有着溪山不老、松风怒号之气度,却只是深邃如海一般的笑,愈发叩紧了明珠的手?,“殷班主误会了,我?的妻,我?疼她还来不及呢,怎么舍得动她一个手指头?她方才摔了一跤,我?正要抱她回家去请大夫来瞧伤,不知殷班主可认得什么好大夫,可替我荐一个来瞧瞧?”
那殷玉堂的眼果然瞥见他二人相握的手?,一霎面色就有些灰败,先一步败下阵来,“我?不过才到扬州几个月,不认得什么大夫。”
“哦?我?以为贵府在江宁是做药材生意的,必定认得天下名医呢。也是,殷班主萍踪浪迹,不打理家中买卖,不认得大夫也情有可原,不如……我写封信给令尊大人,问问他认不认得,听说令尊大人正满世界找你,正好顺道给?他报个平安?”
辨出他语中别有深意,明珠将他手?一掣,“快回家吧,别耽误人殷班主回去歇息了。”
他自巍然不动,半凉半暖的笑意仍对着殷玉堂。那殷玉堂毕竟年轻,多少气盛,握着一把玉笛睨他,“你?当我?是七八岁的小孩?还会?惧怕父母?宋员外,我?要是怕,就不会?收个班子干这行当了。”
“好得很,”宋知濯笑着将头点一点,两个发带如战旗飘荡,拉出风卷黄沙的一个笑,“年轻人就是有天大的胆量。不过我?想给你?父亲去信是想问问他,去年他的药行所报朝廷经营利润七百万两,我?却听说那不过是九牛一毛,实则是五千万两。我?朝律法,商籍逃税、数目还这样大,该是个什么罪名?我?恍惚记得是罚没家产,抄斩示众,殷班主熟读诗书,不知有否熟读律法,也帮我忆忆,是不是这样儿的?”
那勾起的唇角,恍如刀尖,是一种岁月垒出的压迫感。殷玉堂有些心慌,却强绷着笑,“你?说了就算的?红口白牙,张口就诬蔑我?父亲,我?家自祖上?起便是商籍,从来严格缴赋纳税,你?说我父亲逃税,可有什么证据?”
彼时明珠将二人望一望,拨开额前一缕蓬发,立时接过话儿去,“他还真有,你?信他的吧。”言讫,又?将宋知濯掣一掣,“赶紧进府去,这大毒日头底下,你?不热我还热呢。”
宋知濯不为所动,睥睨天下的眼只蔑望着殷玉堂,“你?要证据,只怕我?拿出来你年纪轻轻的扛不住,你?还是赶紧写封信给你?父亲,叫他将漏缴的赋税赶紧补上?,如此,还有机会接着做他富甲江宁的殷老爷。”
“你?又?充什么好心?”殷玉堂半信半疑,被太阳照得虚了眼,“你?既然在这里要挟我?,又?怎会轻易放过我??”
浅浅地,是宋知濯的一抹笑,如柳絮放肆飘摇,“我?没有要挟你?,我?只是想告诉你?,宋某要弄死你,就跟捏死一只蚂蚁那样简单,望你?斟酌言行,我?此时还不想杀生。”
作者有话要说:这是一场正儿八经的打戏,难分胜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