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9、第十三章（2 / 2）
“我只是替众天传话，起因过程，一概不清。”一枕眠继续追问：“时至今日，你要求得什么？”
“平安。”
“你之存在，或许便是颠覆‘平安’的起由！”
“要怎样，你才相信？”
一枕眠容色一整，缓缓从蒲团之上起身，光足踏上地面：“吾要入苦境，亲自确定。”
“哦，决心这么大？”凤凰鸣捋了捋长须。
“既无法寻出首恶，那便诛敌于苦境，”一枕眠微微含笑望向作壁上观的道隐：“好友也不能独自清闲。”
珠然立刻转头盯住自家师尊：“师尊要陪卧佛前辈入苦境吗？”
凤凰鸣连连摇头：“哎呀，这就封锁吾之退路了，真是一如既往的损呐。”
“哈……”一枕眠以密音传讯，召来灭轮守卫高僧，如此这般交代一番，当即小心开启黑暗道，带着不停吐苦水的凤凰鸣一同潜入苦境。
再入万里狂沙，秘密护送三教顶峰与盲佛进入磐隐神宫之后，苍心下略定，便与其他战友赶回定禅天。
苍对寰宇奇藏道：“吾们最近行动虽是隐秘，但难保不被伏婴师察觉。三教顶峰闭关期间，必须慎防弃天帝采取行动。”
“这点吾有考虑。”寰宇奇藏颔首：“据伏龙所说，定风髓只有一次使用机会，吾们以此物暂停风暴让盲佛与三教顶峰得以提前进入神宫，已是险而又险。如今万里狂沙再度起风，天时来临之前，再进不得，尚有缓冲余地。”
“但吾等也与三先天断了联系。”尹秋君指出自己最为担忧之处：“风穴无律，神宫内外难通，万一弃天帝找出神宫并设法避开，吾们救援不及。”
净琉璃总结道：“看来，仍是要在万里狂沙附近设下其他防范。”
“该怎样做，弦首你可有头绪？”
“吾仍在参悟‘八门’之意。”
“嗯……”
“气氛凝重，看来吾们来得不是时候。”
忽有庞然不可轻视的两道真元降临定禅天，正是直寻梵天而来的卧佛与道隐！
“阁下是……”
“灭境，卧佛一枕眠。”
“道隐凤凰鸣。”
听闻来者身份，净琉璃眉梢微松：“原来是灭轮双圣。”
“叨扰了。”
“二位怎知定禅天位置？”
“吾等进入苦境，有幸遇上中原百事通秦假仙。”
“原来如此。”
“怎不见梵天？”
“哎……”说起一页书，净琉璃不禁轻叹：“他为对抗弃天帝，使出九梵神印与八部龙神火，百年根基毁于一旦，短期内，恐怕无法出面。”
“魔皇弃天帝，竟将梵天逼迫至此？！”
一枕眠不由心惊。
“弃天帝以圣魔元胎为载体，据传承载本体力量也不过十分之一，已使苦境几近崩毁，目前众人仍在设法阻止。”
道隐沉吟道：“苦境乃四境基座，苦境崩毁，四境皆危。卧佛，看来吾们之前对时局的评估需要改变了。”
“哎，天意。”
二人与净琉璃询问寒暄完毕，这才与众人致意，互相介绍并交换情报。
卧佛疑问：“既然苦境三教顶峰已入神宫同修诛神之招，为何诸位仍是眉头紧锁？”
六弦之首便将如月影谶言告知一枕眠，一枕眠则觑着若有所思的道隐：“好友凤凰鸣游历苦境、灭境，先儒后道，对各种武学奇术涉猎甚广，不知可有线索？”
“嗯……谈不上线索，但‘三奇’‘八门’等字眼，令吾联想上古奇门遁甲，其最高境界，据传可以化阵向天道借力。”
“借力于天？”
六弦之首与尹秋君不禁陷入沉思。
“三教传承大道，八门借力天道，果真是阵法吗？”尹秋君语气一顿：“苍，你的看法？”
“要敛化三教之道借力于天，吾只想到传说之阵，”六弦之首犹豫一瞬，沉声道：“有入无出，有进无退，天绝八佾阵！”
“那是什么阵法？”
“从未有人付诸实用的阵法，融合八名三教高手，于无空之空开阵，焚仙诛魔。”
受他启发，凤凰鸣也同时忆起道藏之中关于上古传说的只言片语：“没错，要在虚空开阵，本身对结阵者的要求便极为特殊。而这协助开阵之人，也大有文章。”
“嗯……”
两境先天都开始深思熟虑。
“若在虚空之中，阵法需要稳固，也要有攻防之余地。”尹秋君分析道：“以四奇阵为基，融合儒与佛，可行否？”
“人员搭配，也是吾正思量的方向。嗯……”苍忽然感觉一阵心悸，翠山行看他神色微变，关心道：“弦首，怎样了？”
“无。”
只是……为何突来不祥预感？
苍略作停顿，继续与众人讨论阵法之事。
就在此时，幽燕征夫密讯以画卷之态飞卷落入寰宇奇藏之手，他展开一观，其上寥寥数语，是属下转达补剑缺有关魔界魅灵的消息。
他倏然合上画卷，神色冷凝。
“赭杉军有危险。”不待旁人追问，他已将画卷递给尹秋君，快语道：“吾到万里狂沙防范伏婴师下一步动作。”
他化光消失同时，心急如焚的慕少艾施展上层轻功疾行而至。
“速往玉襄山，千雪独自去了！”
玉襄山昔华径，红衫道者打完一套拳法，缓缓坐下调息，一切了后，方才起身来到屋前照料半亩田地。
修行，种田，便是魔祸未起之前玄宗道子的日常生活，他已多年未曾这般悠闲。
只是表面清闲，仍旧掩不住他对时局的担忧。
“眼下吾独自隐居，不知诸位同修与战友诛魔之事进展如何？嗯……近日神州地气似有复苏之象，谅必是伏龙先生正在修补神柱，如此一来，弃天帝吸收神柱灵气的速度便会减慢，但愿能够延缓时间……”
他正在沉思，忽然察觉外围阵法似乎被人扰动，顿时警觉，取来紫霞之涛，小心前往查看。
静谧山道上，风千雪急急而行。
赭杉军看到来者是她，先是松一口气，随即便是惊疑：“千雪，来的是你，那墨尘音……”
事关神柱消息，他与墨尘音有约在先，若非极端必要，绝不可将他隐居之处透露给任何人知晓，但墨尘音没来千雪却来了！
风千雪垂下眼帘默默不语，缓缓取出血迹斑斑的墨曲琴。
“这……！”赭杉军脑中懵然一瞬：“是……伏婴师吗？！”
风千雪终于抬眼看着他，眼底尽是哀戚，慢慢点了点头。
“啊……”赭杉军难以置信，用力握紧了拳头，试图克制情绪，昔日不慎入魔被墨尘音一路冲杀带入苦境的过往仿佛历历在目。
“好友……”似有蛇蚁噬心，他努力压制着沸腾的心绪，找回思维与理智，问起神州安危：“苍他们怎样了？还有伏龙先生……神柱之位已被魔界知晓了吗？”
风千雪红着眼，掏出一只锦囊递了过去。
赭杉军颤着手接过，就在打开锦囊的一瞬间，伏婴师的笑语在耳边响起：“神柱位置，立刻便知。”
赭杉军蓦然回神，紫霞之涛剑气飞射，但眼前的“风千雪”动作更快，不顾背后袭来的剑招，一剑刺穿赭杉军胸口！
“……呃！”赭杉军怒赞一掌，回身再起剑，一股麻意自指尖快速席卷全身，他便知晓自己已中毒。
——不可让伏婴师获知神柱之位。
赭杉军拼尽一口气，化光而走。
“赭杉军，你之性命已在吾掌心了。”远程操控的伏婴师调度式神，祭出四方锁命阵，急于脱身的赭杉军在阵法阻扰之下，虚实难分，方向难辨，还以玄宗幻化之术，撑住越收越紧的空间，紫霞连耀七星光芒——
“化天神通.真极烈炎！”
伏魔罡焰燃出一条逃生通路，拦路式神顿去三分之一，伏婴师赞叹道：“不愧是赭杉军，伤毒在身，依然强劲如斯。”
随即，魔界军师继续施展咒术。
“召阴诀.火祀奉雷.黄泉之击！”
黄泉使者再临，绝杀逼命，赭杉军强抑毒素再提真元：“奉天承仪.紫极天威！”
紫气东来，映照天空，式神奉雷缓缓龟裂破碎，飞溅的余力反扑赭杉之身，他不顾邪力透体之痛，继续奔向玉襄山之外。
就在他即将奔出之时，前方阵法分隔空间内，风千雪之影再度出现，赭杉军警觉出掌，却惊闻一声——
“赭杉军？！”
分神一瞬，“风千雪”再度贴近，一剑自后心贯入，魅夕颜再加掌力，剑身贯穿身体直至没柄，再一拔出，伏婴邪咒入脑，顺利读取神柱方位！
瞬间的阵法阻隔，错失唯一机会，道者温热的血溅到脸上，滴入口中，风千雪顿时大脑一片空白，尖利地惊叫出声——
“赭杉军！！！”
“快……走……”赭杉军倒在她身上，最后一口气，是提醒她即将来临的危险：“伏婴师……还在……”
“赭杉军，赭杉军！”
风千雪徒劳地按住他胸口致命伤处，催动真元欲为他保住元气，但道者再也无法回应，命元已然流失。
“真遗憾，慢了一步。”
伏婴师调笑的声音穿越空间传来。
风千雪忽然眸光一冷，拔出发底藏针，刺入赭杉军天灵、玉枕；魅夕颜见状，攻向她背后空门，她不闪不避，硬撑过三掌，直至完成施术，方才回身接招，携怒之下，竟将魅夕颜生生震开。
“哦？”伏婴师饶有兴致地观视着这一对师徒：“赦元封魂术？堂堂玄宗传人，施展这等逆天阴毒之术，趣味。”
风千雪与伪装成自己的魅夕颜冷冷对峙，对于伏婴师挑拨之语仿若不闻。
就是这名魔界魅灵，先后以自己的模样刺伤墨尘音、刺死赭杉军。
真是——
不可原谅。
“鬼一般的眼神，越来越不像玄宗门人了。”伏婴师看够热闹，收回式神撤去邪阵，带着凉薄的笑容离开，并对魅灵下达指令：“解决她。”
——随即，魅灵再度变换身形，竟然化作赭杉军的形貌。
风千雪瞳孔骤然缩紧。
她、竟、敢——！！！
“想用这种方式动摇我的心神，你会后悔。”极怒之下，风千雪脑中怒焰反如潮水一般褪去，瞬息之间推演赭杉军全部武学，横剑迎敌：“来吧——怒卷银汉堕九天！”
道魔之争，风千雪剑不留情，势如风雷；魅夕颜复刻奇峰道眉，术武运化精纯。
一招一式，你来我往，似是昔日青梗冷峰言传身教，拆招、破招，但此时却是无退的死决！
“赤霞照天东！”
“冰涛万里凝天华！”
道应万物，儒依凡俗，山谷之内，赤霞染天，霜雪坠地，脚步交错身形叠分，伤势不断互换，不同的立场，同样的狠厉，魅夕颜渐渐察觉对手攻势已偏离儒道，再现杀戮之招。
挑转刺，一剑之后又是冷指袭身；风千雪深谙赭杉军武学，其用心沛然天地，其行招正气凛凛，正不容邪，正不可偏，若要破袭，唯有以奇以毒，偏偏罪恶坑就有太多够奇够毒的手段！
”呃……”
魅夕颜乍受她一记冷招，无奈之下，放弃使用玄宗武学，改以魔招应对，战势变化，风千雪复归本源，且儒且道——
“圣贤不平托日月.天地不平怒风雷！”
天地可珍惜圣贤？天地可愤怒邪祟？
天若有情，那为何让赭杉军殒命，为何放任浩劫，是为完成所谓弃天帝灭世的天意吗？！
“喝……”魅夕颜再接此招，深感棘手，再度转换，返以银鍠朱武绝学！
“破天神击！”
本是负伤在身，风千雪强招过后气息未稳，再接魔界朱皇绝式，顿时被击退数步，身体狠狠砸入山壁，背部鲜血淋漓直下，却不待魅夕颜靠近，化琴拨弦，合以道招——
“墨曲一出净世尘！”
“……啊！”魅夕颜遭琴音剑招穿胸而过，却不停攻势，誓要完成任务，蛮狠扼住风千雪脖颈，用力按下，一手化出魔刺深深扎入她腹部。
风千雪身体无法动弹，唯一自由的一只手在地面摸索，摸到断裂的琴弦之时，用力撞上魅夕颜面部，脚踢对手膝盖，翻身坐到魅夕颜身上，拽着断弦缠在她喉部，用力绞紧！
“啊……呃……”
魅灵仍在挣扎，她将双腿压死，再拉琴弦，弦入皮肉亦不觉，越绞越紧，直到活活将魅夕颜绞死——
“……千雪！”
嘈杂的人声在背后响起。
你无恙吧？
赭杉军……
她已经有些意识恍惚。
“人死了，放手。”
尹秋君见她真气紊乱眼角发红，似有入魔之兆，赶紧上前要她松开断弦。
她却怎样也松不开，浑身肌肉紧绷，死死拉着断弦，生怕一旦松懈这神鬼难防的魔物又要暴起造杀。
尹秋君看的心急，厉声道：“让你松手没听见吗！”
不能松手。
下一个是谁。
下一个又会是谁。
尹秋君干脆探出双手，掰开她揪着断弦的一个个手指。
——人救下了。
苍背着赭杉军，尹秋君背着风千雪，步履沉重踏上返回定禅天的路。
风千雪僵硬地靠在尹秋君背上，双眼大睁，无声无息，思绪仍未从之前的激战中收回，一滴眼泪顺着眼角滑落，随后便是一滴又一滴眼泪不停落下。
“……”
尹秋君回首看她一眼，微蹙眉头，又将头默默转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