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9、第 109 章(2 / 2)
素女的病一直没有好,断断续续的,路上依旧发着高热,睡梦中时不时发出呓语。邱逢春见她脸色惨白,额头上淌着热汗,怎么擦拭也擦不完,痛苦地嘶喊着九公子的名,原本冲到了胸口的热气也突然之间便烟消云散。
事已至此,九公子已殁,留下她一个追悔莫及的伤心人,别人怎么还有心去责怪?
屈颂一人照料不至,让翠帮忙照看了两日,即至马车赶到青偃,素女才晕晕乎乎地苏醒,人还不清醒,只见翠已经走下了马车,对自己伸出了臂膀,素女顺着翠任由她将自己抱了下去。
天上阴云密布,青偃峡的出口,在一片荒村之外,有一道树立的一人之高的石墓碑。
听邱逢春说,九哥就是在这里中箭,他身负重伤滚入了大河中尸骨无存。
屈颂顿了顿,朝着那片荒疏的草木萋萋的泥地走了过去。
“天子,当真就只给九哥立这么一个衣冠冢吗?”
屈颂到了近前。
墓碑前还有还有新供奉的果蔬,没有烧完的长烛,有人才刚刚离去。屈颂的手指抚在了碑上。
邱逢春道:“现在朝中的大夫们都在上谏,立即将九公子的灵位迎回雒邑,他为了大周而死,怎能连一个名分最后都得不到。天子不知是否有所动,但一路走来,老奴和公主一样,都没有收到任何的消息。”
身后,素女跌跌撞撞地朝着墓碑爬了过来,摔倒几次,翠姑欲将她扶起,她却依旧站立不住,姿势难堪地爬到了刻着他名字的碑下,痛哭失声,绝望无比。
天色昏昏惨惨,几只怪鸟的叫声响彻峡谷,如从云间而来,震耳欲聋。
树影婆娑,峭楞如鬼。
分明夏日,天地却仿佛失去了热烈颜色,惨淡至极。
被清理出来的长草,割得齐齐整整,在坟堆之后铺如厚衾。
素女的恸哭声让每一人心上都无比沉重,屈颂回过神,对邱逢春道:“怎么不见九哥的那位红颜知己呢,战时她逃了么。”
邱逢春叹了一声,“没什么知己,那个女子是郑国的公主,从前一直纠缠于九公子。”
素女一怔,顿时抬起了头,仰目看向阴云底下面孔晦暗不明的邱逢春。
连屈颂也颇为惊讶:“郑国公主,为什么纠缠九哥?”
“这公主对九公子有意。”他亦看了一眼素女,接着道,“九公子对之一向冷淡,只是素女先生的车马出现在青偃城外的时候,九公子就突然之间变了一人,转而对她似乎上了心,营中将士也演得十分配合。”
素女哑着的嗓音突然放大:“怎么可能?九公子明明告诉我,那是她的爱姬!”
邱逢春一声冷笑,“素女先生,到今天你还不明白,还是不愿意相信,九公子是骗你的,他知道天子要动手了!”
素女发出了一声惨叫,不可置信,足尖不断地蹬动着泥地,几欲疯狂,双臂伸出紧紧地抱住了那块冰冷的石碑,尖声叫嚷着不信,可手上紧抱的动作已证明了她信了。
屈颂垂落了眼睑,“九哥用心良苦。”
“公主,这里很快便会再有人来,若不想天子发现,当尽快离去。”
屈颂笑了一下,“我九哥为了周国,为了天子,值得如此下场?我从前还觉得有为难之处,日后不该为了周国而让长庚负重,今日之后,我是再也不会犹豫了。”
她抬起目光,低低说道:“走罢,先找一处落脚。”
“诺。”
青偃大营,郑国军队自行撤离了三十里。听说郑伯有意让出一座边境城池,以抚慰天子丧子之痛,尽管他们知道天子并没有什么痛,但郑伯不知。郑伯诚惶诚恐,唯怕天子震怒,号令九州之师直抵新郑,即便有楚侯依靠,他们也决不能完卵得存。
夜晚由邱逢春安排,在青偃城内的偏僻的馆舍休息。
素女哪里肯入眠,从白日里到现在一直处于死寂当中,眼泪哭得干涸了,便也不再哭,只是不动,亦不说话,晚间也不用晚膳,不论谁来劝都不听。
大晚上的,邱逢春又来问门,翠替她传了话,屈颂坐起身,对睡在身畔的素女道:“邱公还有事要说,起身去听一听?”
素女慢慢地点头,魂不在此地艰难爬了起来,越过屈颂,无声地弯腰去拾鞋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