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貌美的琴师(十三)(1 / 2)
阿树去坤宁宫拜见了各位长辈后,又让薛皇后借着去御花园多晒晒太阳的理由,连同薛琅二人一起?,被单独打发了出来。
而这一次,燕朝桓也没有再拦着。
正月才将将过半,御花园里?已是春意初绽。枝头?新绿翠染,碧湖微漾。融融阳光揉碎在每一片嫩叶的脉络里?,镀上淡淡的金釉。
薛琅折了一枝柳条拿在手上,三两下编成一顶花冠,一边走一边又从路边丛丛精心料理的花丛中摘下鲜花,点缀在手中花冠上。
日头?有些大了,阿树抬手挡了挡脸上的阳光,嗔笑着:“你倒是胆子大,御花园的鲜花也敢随便乱摘。”
“这是要送给昭和公主的花冠,不是御花园开的最灿烂的花,我还看不上呢。”薛琅笑嘻嘻回?道。他伸手举着花冠在阿树头?顶虚虚的比划几下,又拿到眼前仔细调整,将有尖刺或者碎屑的地方都处理干净。
“真是只臭狐狸,拿了鸡毛当令箭。”阿树懒得和他贫嘴,也顺手在路边挑了几朵看得顺眼的花,拿在手上。
薛琅说的没错,别说是御花园的花了,要是阿树想拿御座上的东珠当簪子,昭阳帝也能二话不说拆下来给她。
二人一路闲聊,走着走着到了通往清和宫的小路。
方才在梳妆时,由于燕朝桓后来进来把?薛琅赶出去,阿树也一时间忘记将头?上繁琐的饰品拆下来。现在她顶着满头?的珠翠,刚走了没几步就嫌累了。
正好也到了该午睡的时候,索性懒得再折返坤宁宫,便问薛琅道:“你是去我宫里?坐坐,还是回?坤宁宫?”
“阿树妹妹行行好,别让我回?到大哥身边挨训了。”薛琅一手拿着未完成的花冠,一手虚握给阿树作?揖。
虽然在他们这些同辈眼里?,薛大表哥是个十足的老古董,刻板守旧,跟竹简上雕刻的古书一样无趣。但在长辈眼里?,他简直就是清修直节、凌云君子的典范。
去年以前他还兼任太子伴读,在课业之余陪燕朝桓练习武艺,后来他回?到军中任职,现在已经是正五品的武将了。
阿树同情地看了一眼薛琅,他现在在自家亲哥手底下任职,那是一点偷懒的可能性都没有的。
回?到宫中,烹云和煮雨迎上来,伺候着阿树脱掉身上斗篷,又扶着她回?到内殿的妆奁台前,准备为她卸下发间钗环,换个舒适的发饰。
阿树抬手拦住二人,扭头?看向站在门边没有进来的薛琅,和他手上已经编好的花环,微微抬了抬下巴:“薛琅,本公主现在给你个机会?,来给本公主梳发。”
薛琅微微一怔,他本来都以为手上的花环送不出去了,如今阿树主动要求……
他心中一喜,连忙快步上前走至阿树面前,将花环小心翼翼搁放在桌上,不让花枝被压蔫变形。然后绕到阿树身后,开始仔细地将她发间的环佩一样样拆去。
阿树也不问,薛琅是否知?道她头?上那些复杂的发饰该怎么拆卸。反正她是放心大胆的将事情交给他去做,十足十的信任,他不会?弄疼她。
“对了,”阿树忽然想起?她进殿门前顺手递给烹云的那几朵花,“你将花给清商送过去,让他插在花瓶里?。”
烹云福了福身,退出殿外。煮雨也跟着退到门外,去吩咐其他宫女准备午膳。
“这大过年的,顾琴师也没有回?家团圆吗?”薛琅状似不经意地问。他手上动作?轻巧灵活,有条不紊地将指缝间比锦缎还要顺滑的乌发打理整齐。
“他在京城无亲无故,我想着他回?到自家一个人也挺孤独,过年也就让他留在宫里?了。”
薛琅垂眼,仔细从镜子中打量阿树的神色,见她困意连连,就没再多问。
倒是阿树主动问他:“京城最近有什么新流行的妆容吗?”
薛琅无语,没好气地说:“你是真把?我当做整日梳妆打扮的少女了吗?”
阿树托腮,笑嘻嘻:“狐狸就要有狐狸的样子嘛,要对得起?自己的美貌。我要是长成你这样,就整日黏在镜子面前梳妆打扮,变成天下第一美女。”
“……”
一时分不清,阿树是在夸他还是损他。
但薛琅确实研究过京城新流行的妆容和服饰,甚至幻想过,有朝一日能为阿树描妆打扮,私底下还对着自己的脸练习了很?久。
当然,这一点是不能让阿树知?道的。
不然又给了这个小公主肆意嘲笑他的理由。
薛琅手中握着玉梳,目光柔和缱绻地落在女孩身上。好似南国的春日江水,温吞又缠绵,静静地随着岁月流淌,不会?让人感?到压迫和紧张。
阿树坐在锦凳上,侧对着轩窗。
薛琅已经如数将她头?上的发饰拆净。如瀑青丝披散开来,绸缎般倾泻在衣裙之上。她微微扬起?一张素净的脸,方便薛琅给她化妆的动作?。
小姑娘双眸轻阖,长长的睫毛乖巧地垂落,在眼睑下留下扇子状的阴影,一纤一毫都无比精致。只是唇色稍显苍白?,显得有几分精力不足。
薛琅在桌上挑了一盒海棠色的胭脂,在指腹晕开,轻轻点压在阿树的脸颊。因?为要描妆的缘故,他微屈膝凑近阿树的脸,二人呼吸交融在一起?,从背影来看,像一对交颈缠绵的水中鸳鸯。
他不想打破这一刻静谧和谐的气氛,压低了声线,轻言细语问道:“等过几日天气再暖和一点,我带你去城郊游湖,好不好?”
今年大昭国的冬天比哪一年都要寒冷,阿树的身体不好,哪怕宫殿内时时燃着火炉地暖,她也总是手足冰凉,似乎寒气早已渗透到骨子里?。连太医也说,公主的玉体只能精心温养。
“唔……”阿树不习惯旁人凑这么近,觉得有点痒,下意识嘤咛了一声。
像一根软软的羽毛在心尖轻轻挠了一下,直激地薛琅感?到一股战栗从尾椎骨升起?,险些没拿住手中的胭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