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第 12 章（2 / 2）

他实在不知道此情此景之下，应该说些什么，还能说些什么。薛璟之瞧着他，缓缓道：“前头历代，无人像你一样失控到这种地步。是我大意了。”

大意了？！

轻浮无力的三个字并未带来安慰的效果，却轻飘飘地将萧狄勉强维系的镇定击溃。

他脚下微动，眨眼间，便从床边游移至薛璟之身前。

萧狄形如鬼魅，却堪堪在薛璟之身前一步停住了，盯着薛璟之的眼瞳似乎微微有些发红。

他周身似是蓄起了一股无形的压迫力，要将周遭一切不分青红皂白地一并摧毁。

薛璟之也才从混沌状态中恢复过来，虚弱的肉身已是强弩之末。纵然知道萧狄伤不了他，他也仍因那无形的压迫力而感到一阵呼吸不畅。

薛璟之探出手去，扶住门框，以防自己站不住。

他恐怕是世间最了解萧狄此刻心情的人。但逝者已矣，前路未明，悲哀与愤怒，在此时都是没有任何用处的。

萧狄并非傻瓜，也应该非常明白这一点。退一万步讲，纵使他不明白，此时此刻，他也做不了什么。

子蛊“寒焰”在萧狄，母蛊“炙泉”在薛璟之体内，所以萧狄永远也无法对他动手，只能在他脚下为奴为仆。这也正是那些牺牲者的意义所在。

薛璟之竭力稳住气息，低声问道：“江小姐怎么样？”

萧狄没想到他竟会忽然关心起江素羽，微怔了怔，才僵硬地答道：“五脏六腑俱受重创，我只能暂时用内力护住她心脉。但……全无把握。”

薛璟之脸色发白，闭了闭眼，追问：“可有外伤？”

萧狄回头看了一眼江素羽，目光在她脖颈间的勒痕处略一停留，很快移开目光。

他答道：“没有要紧的外伤。”

薛璟之道：“广岳城内不乏良医，我已着萧挺去请。从帝都到这里，快的话只需一日，如有必要，宫中所藏珍稀药材，随时可以送来给江小姐用。”

萧狄久久地望着他。薛璟之从他眼中看到了问询和怀疑。

他确实是真心关心江素羽安危，却并不想同萧狄解释太多。

薛璟之道：“你当我是故意施恩也好，是心怀歉疚也罢，眼下救人要紧，你总不能拒绝我的帮助。你眼下既有雄厚内力傍身，江小姐又内伤沉重，你不如便在这里替她渡气修补，好好地守着她。其他的事，我自会料理妥当，你不必担心。”

萧狄无法拒绝他的安排，慢慢地道：“好。”

——分割线——

江素羽在两天两夜后醒来。

醒来时，萧狄正端了一盆热水在她床边，打算拧条热帕子替她擦擦手脸。

他五感远比常人敏锐，江素羽刚刚睁开眼，萧狄便已察觉。

他将那拧到一半的帕子扔回盆中，急急地凑到床头去，口中唤了一声：“小姐。”

江素羽眨了眨眼，目光定定地在他脸上停了一阵。

而后，她面上露出了一丝畏惧的神情，向床内轻轻地缩了缩。

江素羽所有细微的反应，都没有遗漏地被萧狄瞧得清清楚楚。

他原本探向江素羽的手在半空中停住，收回。

萧狄费了极大的力气，才勉强在脸上挤出一个笑来：“小姐，你感觉怎么样？”

江素羽翕动嘴唇，有些迟疑：“阿狄？”

萧狄点头：“是我。”

她又眨了眨眼，道：“我是死了，还是没死？”

萧狄满嘴苦涩，脸上的笑几乎绷不住：“小姐福大命大，怎么会死。”

江素羽唇角微微向上翘了翘，似是想笑，却并没笑出来。

然而这细小动作，却似牵动了破败身体之中的暗伤。江素羽只觉胸口一阵闷窒，忍不住咳了起来。

刚刚咳起来，她的手便被人握住了。一股至纯至暖的内力，从那只宽厚手掌的掌心渡来，强力平稳，叫人身心舒适。

江素羽武艺平平，见识却是有的。如此内力修为，已是世间少有。便纵是有，也不宜像这样地渡给旁人，自损根元。

江素羽瞧着萧狄，欲言又止。

那一夜的事情刻骨铭心，而此时萧狄的脸又近在眼前。

此时握着她手的那只手，在那一夜扼住了她的脖子，将她推向万劫不复的深渊，不曾留与她挣扎的余地。

而眼下，他守在她身侧，不遗余力地将精纯内力渡到她身体之中。

他到底……

江素羽并不想表现得太明显，可潜藏在心底的、对萧狄本能的畏惧，却无法凭空消退。

萧狄触上她的眼神，即刻便垂眼避开。

他只盯住眼前的那一片被角，竭力控制情绪，强自笑道：“小姐，只一会儿便好了。”

确实只过了一会儿，萧狄便松开了她的手。

“小姐，我去叫南宫大夫来瞧瞧你。”

他快速地瞧了她一眼，便起身离开，并没有等待江素羽的回应。

江素羽瞧着他的背影，想叫他，却没有喊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