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番外4 如影随形(下)(1 / 2)
这一日原本天清气朗,长庚起身时舍不得叫醒劳累半宿的小义父,先一步离开行宫,下山来到大营。
营帐中他免了沈易的礼,心情甚好地微笑道:“沈卿远道而来,且稍候片刻,子熹他过了晌午就到。”
沈易愈发觉得这俩整天腻在一块,蜜里调油,十分不招人待见。忽然,远方传来一片闷响,脚底的地面陡然晃动,皇帝脸色大变,“不好!”一把拽住他往门外冲去。
没等沈易反应过来,轰隆一声巨响,望云山腾起一股浓烟,直入云霄。眼见巨石翻滚砸落,把山腰的行宫冲塌了一半。
余波之下,整个西南大营也东倒西歪,好在一众军士跑得快,只有数人受了轻伤。
长庚一言不发,甩开护驾的侍卫,掉头跟沈易道:“备甲,跟我去救人!”
不到半柱香,南疆统帅和沈将军跟着皇帝降落在行宫的废墟中,后面紧随五十名轻鹰甲。面对一片狼藉,长庚勉强按耐,攥紧了双手。
山体崩塌时,玄鹰们及时升空,救起了大半宫人。侍卫首领断了一条手臂,伏跪在地:“大帅说试试轻甲,不许臣等跟随,出事前就往东南方去了。应该在半空中,或许无恙。”说完连连叩首。
“无恙?!人都不见了!”暴躁的南疆统帅插嘴,被沈易看了一眼,不敢再出声。
四下里的烟尘渐渐弥散,死一样的寂静。皇帝抬起头,眼底带着一抹红痕,凝视着晦暗的天际,“沈卿,你留在此地主持大局,朕、朕带一半人手,找他……回家。”
是夜,大雨倾盆。
年轻的皇帝身形萧索,负手伫立于一处檐下,目光似乎要穿透面前的黑夜,追随在那人身旁。
沈易听了几路探子的回报,愁眉紧锁。不过他与顾昀自幼一起长大,出生入死,深知他的本事,绝无可能这般离去。只是……他硬着头皮进屋,在皇帝身后跪下:“陛下……”
长庚没有回头,一字一顿地道:“我自边疆雁回小镇与义父相识,迄今十七年三个月又五日。这些年间,我们……聚少离多。”
沈易听见那个“我”字,激灵了一下,胸口顿时有些闷。心想等顾子熹回来,一定添油加醋地把陛下的话告诉他,让那货也尝尝滋味。
“我当初力有不足,眼睁睁看他拖着一副残病之躯,平定西域、北疆,收复江南,退敌于东海之上,殚精竭虑,身负重伤。直到近年才得以安养。”
“然而……”他话音顿了一下,想起什么眼角微漾,“他那性子,天生就闲不下来,关在府里也不肯老实,连你家那只八哥,都被他气得掉光了羽毛。”
沈易注视着他紧绷的背影,大气不敢出,愈发心惊胆颤地听着。生怕下一刻这位力挽狂澜的明君,就会因悲痛而崩溃。那将是他与大梁万千民众,难以承受的结局。
“所以我相信他还活着。只要我在世上一天,就不会跟他分开。他去哪我也去哪,等他回来,你告诉他……不,还是我自己跟他说,再偷偷溜出去,我就把他关起来……休想再从朕的眼皮下溜出去。”长庚语气柔和,仿佛沉浸在一个美梦里,无视四周浓重的黑暗。
帐外暴雨如注,重重砸在两人心头。
一滴水从天而降,滴在了年轻人的脸上。他眉头微蹙,缓缓张开眼睛。四周绿叶婆娑,轻轻晃动着,似乎是躺在担架上,有人正抬着他穿过密林。
在危境中摸爬滚打多年的大帅没有出声,合上眼悄悄活动手脚,一边努力回忆发生了什么。
他原本在空中试飞轻甲,忽然间一声巨响,天崩地裂,整个山坡倾泻下来。他奋力避开巨石,却见放羊的少年被抛在空中,惨叫着撞向石壁。顾昀本能一个俯冲,将人抄进怀里,然而后背被重重撞击了一下,顿时如同断了线的风筝,栽到了林子里。
左膝和肋下一阵剧痛,顾昀苦笑,真是命中注定过不了几天囫囵日子,若是给长庚知道……一想到那人,他禁不住蜷起身子咳嗽起来。担架停住,少年清朗的声音响起,“他醒了!快带回去给大祭司!”
坏了,难道要被某个蛮族做成一盘菜?!顾昀脑子里转过七八个念头,伤痛之下又晕了过去。
南疆峡谷深处,天刚擦黑便下起雨来。一处宽阔的山洞里,聚集了不少人,火把将四壁照得通明。刚刚经历了一场天灾,人人神情凝重,好在山谷内并无大碍。
“大祭司,往外的通路塌方了,只有条石缝,勉强容纳一个人通过。”
“砍柴的阿亮受伤,其他族人都没事,牲畜损失了十二只羊。”
山洞一侧有个石台,供奉着一根黑黝黝的长棍,散发出森冷的幽光。神台前一人盘膝而坐,长发束起,脸上罩着个狰狞的面具。
他耐心听了一会,举起右手,白皙的指尖在火光中一闪,洞里立刻鸦雀无声。
“地动乃常事,无需惊惶。阿亮我已派巫医看过,伤势无妨。”他语音低柔,“我族此次侥幸避过,但河那边的赤焰族一直对我们虎视眈眈,只怕这两日会乘乱偷袭,我们须加派人手。库塔,你带十个兄弟......”
他井井有条地布置完,忽听洞穴深处咣当一声,隐隐传来少年的惊呼。众人眼前一花,已经不见了大祭司的身影。
内室油灯映得通明,大祭司一掀门帘,就有个黑影扑上来抱住他往后拽去:“师父小心,这人会妖法!”
大祭司不为所动,面具后的双眼明澈生辉,扫向榻前两个膀大腰圆的族人。其中一个光头苦着脸行礼道:“祭司,我们想把这人身上的硬壳扒下来,结果到处都是机关,还会弹刀子和暗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