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2、第27章（2 / 2）
她突如其来地调转枪头，直接对准了海迟身上捆绑的雷管，还未等她出手，敖瑾已然反应了过来，可惜她如今的速度远远跟不上海燕秋枪管里的铁弹，敖瑾起身奋力一扑，只听到“g”地一声，海燕秋被她扑倒在了地上，可子弹也已经出了膛。
第一枪，打偏了。
包家大姐立刻压上海燕秋的胳膊，示意身边两人去抓那个叫海迟的男人，海燕秋被敖瑾扑倒的时候，牙齿刚好磕碰在了岩石上，她满嘴是血，也不知道是断了那颗牙齿，她匍匐在地上狂笑：“敖瑾，我说过我也会杀了你的，就算你把江望北还给了江家，你也还是他的未婚妻，我不容许……我不容许你活着，我一定会杀了你的！”
海燕秋嘶吼着，像是秋日扫落叶狂野又悲凉，她继续喊：“阿迟，你还我命的时候到了！炸了长白山！这个世上再也没有万灵洞！没有小少主！没有神兽！也就没有江家和海家，什么都没有了！你我都自由了！”
几乎是同时，海迟像是早就知道海燕秋的选择，就在三四人朝着他扑过来的时候，他已经点燃了身上的雷管，他记得很清楚，他知道海燕秋是如何安排这四周的雷管和爆炸点的，他朝着最近的一处燃点跑过去，他闭着眼，风吹得他的脸很痛，他什么也没想，眼前只浮现出自己在青岛码头上扛包的母亲。
海家人第一次来接他的时候，母亲是十分开心的，她说：“阿迟，咱们娘俩辛苦了这么多年，终于出头了，你爹爹终于认你了。”
后来他才晓得，海家把他接回秦岭，不是一场“天大的好事”，而是一场灾难，而他……因为年纪相仿，只是用来顶替海家五少爷去换骨的一个牺牲品罢了。
也算是报应吧，海家老爷保得住一个儿子，却保不住自己最喜欢的独生女，他和海燕秋同时被换上了凤骨和凰骨，自此之后，他再也没见过他的母亲，海家老爷一直说，他若是乖乖听话，他母亲必定是金银富贵享之不尽，他母亲求的不多，最大的梦想就是死的时候能躺进金丝楠木的棺材里，死得体体面面，死得荣华富贵的。
也不晓得，母亲临死的时候，有没有躺进金丝楠木的棺材里。
几声轰雷。
海燕秋趴在地上笑得畅快又肆意，血水混着泥巴糊满了她的鼻腔和眼睫，她的左手伤口也开始脱痂出血了，可她心里畅快得很，她对着敖瑾：“你想和你阿娘一样，当个善良的洞主，你想和你干爹一样，当个不杀生的好人，只可惜，你没想过，有些人早就把自己的命拴在了脖子上，你说得对，自打我在长白山安下第一个雷管开始，海家我就是回不去了，我既然回不去了，拉着你一起死，赚了！”
敖瑾无心和她多辩驳，只示意包家大姐带着所有人往后退。
整座山都像是在摇，随时会塌了似的，落石带着飞崩的泥土坠入天池，掀起巨大的涟漪，整个老虎形的巨石都摇摇欲坠，最终还是滚落坡下，这样下去，鳌婆的望月台怕是保不住了，天池池水下连三江源，若是真的被海燕秋炸出个洞来，池水倾泄而下，下游乡镇不晓得又要受怎样的灾祸。
敖瑾屏息，抬头看天，太阳已经爬到半山腰的，半轮红日灿烂得像是一块刚烧红的烙铁，被飞扬的尘土遮掩得半明半暗。
包家大姐才护着其他人退到坡下，突然看到一只巨鸟腾空飞起，迎着朝阳展翅，包家大姐心觉不好，立刻跑上池边对着大鸟喊：“小少主！您不能在外头显原形啊！这阵尘土遮掩不了多久，昆仑会放天雷的！”
这句话才说完，只看着这只大鸟猛地朝着天池水扎下，鳞翅在水里反转一掀，立刻搅起几十米高的巨浪，浪花打在天池边上，把那些还没燃到头的引线尽数都灭了，可东边熄完西边又燃了起来，海燕秋摇摇晃晃地站起身来，她手里拿着枪，念念有词：“三年前，你阿娘为了苍生耗尽精元铸结界，三年后，你为了山下那些凡人化真身扑灭我埋下的雷管，你和你阿娘还真是一样的傻，一样的蠢。”
海燕秋眼睛糊了一大块的血块，其实她已经有些看不清眼前的路了，却还是抬着手，对着空地连开了三枪：“你灭火，我就点火，敖瑾，我们看看谁比谁快。”
这话才说完，包家大姐突然抽出束在背后的四方砍刀，对准海燕秋的手臂，手起刀落，血溅了包家大姐一脸，她单膝跪地，单手压着海燕秋左边胳膊，骂道：“我早说过，我新得了一柄特别锋利的砍刀，终于派上用场了。”
轰隆一声雷响，包家大姐抬头，只看到快要散去的雾霾天空巨闪了一下，立刻又是一声雷响。
“小少主，你快回来！”包家大姐护着头，对着扒拉在池边狂喊，“也许下头镇上的人听到雷响也都走了呢？水也不一定淹得到他们的。”
这话说完，包家大姐自己都不信，乡镇下头都是没堤岸的，谁也没想过会有人上山炸了天池啊。
敖瑾虽然怕水，可也不是没玩过水，鳌婆引浪唤水的功夫她见过一两次，她学东西又是极快的，且就见过一两次的东西，她就能学个大概。
她知道时间紧迫，也知道这雷响不是别的，应当是天雷劈下了。
敖瑾几乎是和一声雷响同时落了地，她变回人形，却险些在这天池边上的险峻石上站不稳，还是包家大姐拽了她一把。
“小少主，走了，快回去。”包家大姐才一扭头，却突然被敖瑾狠狠地推了一下，她惊慌失措的回头，却看到一道天雷正打中在两人之间，敖瑾被雷劈得连连后退，后脚跟似乎触到一个软绵绵的东西，一回头，那是躺着的海燕秋。
海燕秋右胳膊没了，左手也断了，她却还是倔强地用牙齿慢慢咬住敖瑾的裤腿，她在笑，笑得狰狞又可怕。
敖瑾抬头看天，她曾在广西的断崖上受过三十九道雷，劈得她神魂颠倒，许久都没喘过气来，那时候她还安慰自己，幸好不是天雷，只是普通的响雷。
该来的总会是来的。
敖瑾看着这蜘蛛网一样的闪电一点一点朝着自己缩进，她看着天空被雷火照耀得七彩斑斓，她看着脚下的海燕秋正死死咬住自己的裤腿想要和自己同归于尽。
“魏十镜。”敖瑾喉咙哽堵得难受，她闭上眼，喃喃道，“看来我要死在你前面了。”
轰地一声雷响。
敖瑾整个人突然被扑倒在地上，她的眼前白耀得吓人，却又只觉得身上沉沉的。
又是数声雷响，敖瑾不敢睁眼，她的手指头只顺着自己的腰际轻轻去摸，她身上好像是躺着一个人的，等她摸索到这人身上戴着的一块玉的时候，她浑身都在抖，她下意识地睁眼，忽而，四周安静了下来，雷声停了，云散了，敖瑾看着东边慢慢爬出来的旭日，她的指尖还落在这块玉下刻的一个字上。
这个字，摸着挺复杂的，一撇，一横，又一横，一个竖钩，右边有一个日字，底下还有一个弯钩，敖瑾深吸了一口气，她慢慢往上摸，那是被烧焦的衣裳的灼热，她睁开眼，轻轻用手摇晃着身上这人的肩膀，她想要他醒过来，好好说一说，他是怎么偷偷跑出来的。
“你醒来啊。”敖瑾的头被这人的臂膀压得死死的，这人是拼了命地想要保护她，他的臂弯像是一圈扎大缸用的铁箍子，把敖瑾护得一丝不露。
敖瑾开始流泪了，她大声地哭了起来，哭得不能自已，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反反复复地喊：“魏十镜！你醒来啊！”
可是没有人应她，周围很安静，只有风和偶尔的落石声，还有敖瑾大口喘气的呼吸声，唯独没有魏十镜的声音，他静谧得像是睡着了，可敖瑾知道他不是睡着了，睡着了的人可以醒过来，可魏十镜再也没有醒过来的机会了。
他背上被天雷劈得糜烂焦枯，他胸口没有一丝起伏，敖瑾之前看话本子，男女离别，总是要互诉衷肠，寄托相思，即便是临死之际，也有说不完的情话，可魏十镜一句话都没留给她，半个字都没说出口，他就这样沉默，永远的沉默。
敖瑾坚持不住了，狠狠地推了身上这人一下：“你再不醒过来，我就动手打你了。”
作者有话要说：答应我，我还没有打出【全文完】这几个字的时候，都不要急着哭，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