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1、第23章(2 / 2)
这话还没说完呢,张平就连人带马翻坡下去了。——黑石寨攻了平江寨。
——平江寨大当家的从杨家界赶去时坠马。
——平江寨困守拮据。
——寨内领头的有勇无谋,屡次突袭均失败。
这四趟消息就和洪流一样,一件一件地往乌山县朱则旦耳朵里钻,他气极了,怒极了,却又无能为力。
“钱呢?魏十镜说好给的钱呢?”朱则旦用虎头拐杖重重地敲着地面。
“魏老板说,之前给了十万,他已经紧急在筹了,只是现在封县,他先去找了武汉的铺子,流水不够,昨个儿,才刚些了封信,去问问长沙的当铺,说一定给爷您筹来钱。”
朱则旦听了,火气更大:“呸!你也信!是从武汉要钱方便还是从长沙要钱方便,他自己不知道哇,还先去找武汉的铺子?他这是在拖呢!你信不信,拖到平江寨咽了气,他的钱就到了。”
朱则旦脑仁又痛又胀,这一天下来,他从之前的佼佼傲骨被打击成落水狗一般,他拧着眉头:“不对,这事儿不对,黑石寨为何会突然去打了平江寨?那伍石瑛当缩头乌龟当了两年,天天在寨子里种地养牛,哪里有这么军火?”
朱则旦砰地敲了一下拐杖:“我就晓得,我就晓得,那三十车的金子,都是被黑石寨的拿下了!魏十镜!魏十镜铁定脱不了干系!”
朱则旦才撒完火,外头就有人通传,说是朱家大门外来了个年轻先生,说是自己姓魏,求见朱八爷。
好啊,真真是好极了,他朱则旦没去找魏十镜的麻烦,这魏十镜倒是送上门来了。
可朱家的门不好进啊,朱八爷在乌山县人脉众多,却也没多少人真的踏入过朱家大门,魏十镜也不是指着真进了这高高的石门坎里,但是态度,还是要有的。
果然,魏十镜一来,朱则旦就发了话,让魏十镜去水榭街的茶楼等他,哪一家,哪一个位置,俩人自有默契。
等就等吧,做生意的,等得还少吗?
魏十镜原本以为,他要从白天等到黑夜,等到天昏地暗两目一黑的,没想到,他才落座,朱家的黄包车就停在了门口。
镶银的拐杖头敲着木台阶的声音魏十镜再熟悉不过,他微微低头,对面便是坐下一人,噗通一声,一个小孩子玩的花面拨浪鼓被人扔在了桌面上。
魏十镜抬头,朱则旦正笑盈盈地看着他。
如此光景,朱则旦还笑得出来,总是让人觉得心口有些不安。
朱则旦指着拨浪鼓说:“乌山县有一户人家,不老实,明明是良民,非得做了勾结土匪的内线,刚被除了,”他一边啧啧感叹,一边缓缓摇头,“可怜那家人的小儿子,才三岁大,就落井里死了。”
魏十镜听了,嘴角控制不住地抖动:“祸不及家人,罪不及孩童,朱八爷您这百年之后,不怕被人掘坟吗?”
朱则旦悠悠靠上椅背:“怎么?狐狸终于露了相了,我就说,前阵子有人在县政厅外闹事,可是您魏老板带着人家脱身的,怎么一转头,你就投了我,说要出钱剿匪了,您这是……亡羊补牢啊,却落得个欲盖弥彰啊。”
朱则旦语速很慢,却咄咄逼人,魏十镜飞快地让自己冷静下来,他嘴角牵出一抹笑:“黑石寨的昨日攻了平江寨,朱八爷可知道?”
总算是扯到这件事上来了,朱则旦手心慢慢渗薄汗,面上却依旧拿捏自如:“知道,又如何了?”
魏十镜手朝着朱则旦一拱:“那就要恭喜朱八爷了,那三十多万,可没白送啊。”
“魏十镜,我未曾找你的麻烦,你倒是来嘲讽起我了?你要知道,这时节,这境遇,在乌山县,死个人,不是大事。”
“朱八爷,我可是真心的恭喜你,”魏十镜慢慢站起身来,“咱们筹款的认缴书是如何写的,您还记得吧,以匪剿匪,咱可没说明白,是以哪个匪剿哪个匪,平江寨的是匪,黑石寨的也是匪,朱八爷,现在的确是用匪的刀砍了另一个匪的脖颈,那缴款书上,没写错。”
“魏十镜!”朱则旦踉跄站起身,他斜拄着虎头拐杖,眼睛瞪得像是烙红的铁珠子,鹤皮一样的手颤巍巍地指着魏十镜,气从心头来,“你以为你做的了初一,就没人做十五了?送去的第三十六个箱子里可是一整箱的响雷,我就晓得,就晓得是黑石寨的劫了,可他们也死了不少人,我不管这消息是你直接卖了给黑石寨的,还是通过线人,可消息总归是你给的,只要是你给的,他们死的人,就会算在你的头上。”
朱则旦砰地一下坐下:“你想做好人,谁给你机会?你以为你和黑石寨的关系能有多长远?伍石瑛本质上和我并无不同,都是为自己人谋利罢了,那一箱雷响了之后,你可就不是她的自己人了。”
“你想错了,”魏十镜轻声笑,“我从来都不是伍石瑛的自己人,我是和她见过面,第一次见面,她就直接捅了我一刀子,所以那一箱雷算不算在我的头上,我不在乎。”
“那你还……你为了谁?你图什么?”
“朱八爷,咱还是说回正题,”既是撕破了脸,魏十镜也不必客气,“你最好想一想,如今山上是逆风翻盘,黑石寨的风头压过了平江寨的,况且黑石寨过去两年的善举和平江寨的烧杀劫掠一对比,大家都清楚,谁好谁坏,你若是承认,那三十多万是给黑石寨的,那你就是英雄,可你若是压着不承认,朱八爷,那你就什么都没有了,黑石寨的风头,你一分都分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