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二十六(2 / 2)
谢寒雨深吸一口气:“几乎没有。”
党羌人生于高原,又喜山地放牧,世代在此绝地生存。这一代地形极其复杂,要不是福老汉的儿子常年在山里打猎,知道许多根本没在地图上标记的羊肠小道,他们怎么可能摸到那么远的地方。
斥候探查是一回事,真要大军压境,行兵打仗,那又是另一回事。
辎重怎么运,将士怎么行进,若是如今日一般降雪该如何处理,这可不是几个精于夜行的斥候能解决的。
“阿柔怎么想的?”
谢寒雨敲敲桌子,唤回妹妹的神志。
“行军作战,我不懂。”
她不懂这些,天家亦未曾让她参与这些事情。她来,是有恐于上游开闸放水,下面无法应对,天家更希望,她能将如今的地形图再绘出来一份,以做留存。
说到这湖,像是如能抢回控制权,那这湖是留是绝,都只是大秦自己的事情。
然而大秦,并不想只做中原的霸主。
历代的大秦君主,从来不满足于中原王庭。
谢寒蝉看向肃王殿下。
“我来的路上,去了礼县,重绘了河域图。”
“这个人,我是说,主持这场水患的人,未必不知道以水为兵究竟有何恶果。”
“他虽没有给自己留活路,可是参考之法本身,却不是死局。”
上游囤水,旱季可救济百姓,雨季能蓄洪防涝。谢瑾在澜沧水务上,学先代大能,炸山石凿绝壁,四六分洪流,无坝而灌溉千里。每年,于冬春枯水农闲时截流岁修,穿淘石体,保证河防坚固耐用,内河无砂石淤积。十几年间,澜沧未曾再进犯白蛮王庭。
既无水患,又有明主,天时又好,王庭连年丰收,不再有打冤家、猎活人之举。
“此人,用谢家治水之法反为水患,却只学了形似。”她说起自家的事情,比谁都有自信,“谢家治水,再如何反其道而行,万变不离其宗,是顺应天时天命,以人力所能及,助天时河道之顺畅。”
“因此,我请王爷观这三年来水纹记录,以及如今清河河沙。”
她将随身携带的沉水罐取水纪录拿出来,密密麻麻是沿途各县河沙探查纪录,河防工事取样。
“若说,能留下此湖,且加以改造,则孟河多年淤积沉沙及下游日益抬高的河床,因蓄水沉沙、调节分洪之法,将有极大缓解。而若如此人所愿,一旦水闸开启,关闭上游来水阀,加上炸冰层,巨象关居于山中,位置极高,没有太多影响,而下游礼县等,一概不得救。”
“因清河水涨,乌梁海段清河冰封已成,清河不得及时泄洪,冰坝压来,堤坝不保不过一瞬间的事情。且近日连降积雪,若融冰加速,槽蓄水量的急剧释放,亦能形成凌峰。”
“而,若党羌境内此等堰塞冰湖全部放入孟河,则清河经流的茆御人地域,也将被凌汛吞没。”
“因此,我有一说。”
“此役,茆御人是友,党羌人是敌。”
谢寒蝉说完,将行人司令牌拿出来,交给霍震骁。
“我临走,天家有话让我带给你。”
“天家言,让你好好想想,什么是万世之功。”
霍震骁不言。
他此次攻打西疆,临行时天家曾说过一样的话。
大秦要立国,需建万世之功。
何为万世之功?
开疆扩土,征战沙场,算不算万世?
修桥铺路,种田治水,算不算万世?
“自古及今,无不亡之国,亦无不掘之墓也。臭小子,给朕记清楚,朕,不能只做百年的明君。”
霍震骁长刀拍在案几上,沉声说,茆御人不可为友。
谢寒蝉凝望他,少年将军脸上的神情告诉她,这事没有丝毫转圜的余地。
“王爷仍决定死战茆御人?”
霍震骁轻笑两声。
“阿柔,你太低估我了。”
他忽然如此叫她,吓煞了旁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