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八(1 / 2)
沉默、沉默。
无论是站在门边的闻乐、匆忙赶来的潘灏,还是坐在桌旁的潘家兄妹,谁都不说话。
潘朋义依旧抽他的烟,闻乐对潘雪珍的话充耳不闻,冷漠地盯着潘朋义看,看得他身上发凉;而潘雪珍几次三番想开口说什么,眼神在潘朋义和闻乐身上流转,嗫嚅着没能开口。
“妈。”闻乐突兀地打破了沉寂,潘雪珍在多日的提心吊胆之后重新听见这个称呼,眼眶一热,差点流下泪来。
她也不是铁石心肠。闻乐对她怎么样,她还是心里有数的。之前那个来的女生说,她给了闻乐五万块钱,可闻乐一分钱也没留下,全部给了她——
“妈。”闻乐又叫了一声,这回却叫的潘雪珍心口发凉,下意识地挺直了脊背,“你把接下来打算说的话咽回去,我们还做得成母女。”
潘雪珍心头一片透亮。她拿挣扎的目光看向潘朋义,意思是“她都知道了”——连转圜的余地都没有了。闻乐不会同意。
潘朋义:“我怎么说的来着?那女的早给她通风报信了。”
“怎么,你还敢跟你妈断绝关系不成?”潘朋义吞云吐雾地嗤笑道,丝毫不顾及潘雪珍难看的脸色,“要不是我们潘家,你现在还不知道死在什么地方呢。现在好了,翅膀硬了,就只想自己飞了?”
“也得看你飞不飞得出去。”
潘朋义这话说得掷地有声,颇有威胁感。的确,如果闻乐只是个普通的女生,潘朋义作为她的舅舅,有千种万种方法整到她不得不同意——可惜闻乐不吃他这一套。
原本,潘朋义还是顾及脸面,对这个侄女也是哄骗居多的。直到有一次闻乐直接叫了警察把他绑走,让他差一点又多了一笔案底,他对闻乐就彻底冷下脸了。闻乐相信他什么都做得出来。
“就在不久前,还有人指着我说要给我好果子吃。”闻乐不为所动,轻声说,“你猜他后来怎么着了?”
潘朋义猛吸了一口烟,唇边一点亮光燃烧成耀眼的橙红色。他顺手伸向一旁的烟灰缸,想把它扔到地上,却见闻乐比他快一步,将烟灰缸狠狠砸到了地上。
碎片四溅,潘朋义的脸上都出现了几丝错愕。
闻乐是养女,从外貌到脾气秉性,和这些屋子里的人没有一丝相似。但是在潘朋义印象中,闻乐独立归独立,却是个文弱的形象,能讲道理绝不动手。
然而在海国度过了漫长时光后,闻乐领会到的一项真谛却是:面对无赖,能动手,就不要多逼逼。
“想砸东西,我陪你砸。”闻乐轻描淡写地说,“不过先砸的这一个是你带来的。接下来你要是敢碰这间屋子里任何东西,我就把你们家也拆了。”
“你砸桌子,我拆桌子;你砸杯子,我扔杯子。”闻乐给自己倒了杯茶,喝了一口后递给他,“来,砸吧。反正你家比我家有钱。有句话叫什么来着,光脚的不怕穿鞋的?”
潘朋义被气得发抖,却不知为何真的不敢下手砸东西。他进过一次牢狱,知道哪些人是虚张声势,哪些人放出了话就真的会做——这才几天,闻乐怎么就成了这副样子?!
真闹起来,闻乐还未成年呢,潘朋义能有什么好果子吃?
闻乐豁出去一把,果然镇住了色厉内荏的潘朋义。她点点头,将视线转移到了脸色苍白的潘雪珍身上。
“妈。”
潘雪珍发觉自己居然有些害怕听见闻乐喊这个字时的语气。
“我走之前就跟你说过,这笔钱的事,不要跟他提半个字——你怎么就是听不进去呢?”
“我知道,你和他是有血缘关系的亲兄妹。你关心他,而且还指望着他也关心你,等你将来身体不行了帮你养老。可是这有可能吗?”
“你不能闻烟味,每次他来都抽烟;你不能碰凉水,他光明正大地让你去他的烧烤摊帮忙洗菜,用冷水。”闻乐一字一句地说,潘雪珍一字一句地听着,脸色愈发难看,“这些年你替他还了多少债?你因为周转不开、没钱治病的时候呢?他问过你一声吗,管过你一次吗?”
“乐乐——”潘雪珍忍不住哭出声来,“你别说了——”
她何尝不知道呢?
可是她的父母早逝,丈夫死了,孩子夭折......这个弟弟是她唯一的亲人、唯一的依靠。即使这根浮木早已腐朽不堪,她也还是只能硬逼着自己抓住,否则她只能去死。
潘朋义有些尴尬,长久以来的假象被人毫不犹豫地戳穿,潘雪珍还表现出一副了然的样子,让他有些慌乱:“你闭嘴!都把你妈给逼哭了——有你这样做女儿的吗?!”
“我看见她哭了。”闻乐点头,“可我只是哭不出来而已。”她偏过头去,俯身低声问,“妈,你那天把我锁在家里,不让我去考试。我怎么撞门、怎么求你,你都不开,让我眼睁睁看着指针走过了开考的时间——”
“你知道我才考了多少分吗?”
潘朋义听到这里,惊得手指间夹的烟灰都颤了颤。最近的考试,不就是中考吗?潘灏当年中考的时候,连他都刻意控制了自己的脾气,不敢给太多压力。可是潘雪珍倒好,直接把人锁在家里了!
难怪闻乐一副要发疯的样子,和着是被潘雪珍逼的?
潘朋义福至心灵,眼珠一转,装出一副痛心疾首的样子来:“妹妹啊,你怎么这么糊涂啊?孩子中考可是影响终身的大事。她的成绩你是知道的,说不定还能给你挣个状元回来,奖金都有好几万呢。你说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