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变形记(七)(1 / 2)
苏府正院。
“郑妈妈,你去看看阿蛮回来了没?”吴氏病恹恹地躺在床上,出神地看向窗外。
今夜无月,黑沉沉的夜色透过窗纸,似乎要将压抑也一并透了进来。
郑妈妈暗暗叹了声,帮吴氏掖了掖被角,劝她:“夫人不如略进些饭食,不然二娘子回来,看见夫人您这样必又要生气了。”
“她若果真在乎我这阿娘,怎能这般大胆,一个人不知死活地往野林子里冲?”吴氏掩面,转头向床里低泣道:“便没事……往后,定州城里哪里还有人家肯要她?”
“夫人!”郑妈妈提了一声,见吴氏像吓到了,立马要压低声音道:“二娘子再不济,还有苏府做后盾!这定州城里不嫁人开了女户的也不是没有,凭二娘子的脾气本事,你还怕有人欺负得了她?”
吴氏低泣不语,于她有限的见识里,女子最终的归宿还是嫁人,若嫁不了人,那便是没有好下场了。
郑妈妈正不知如何劝她,苏令娴温柔的声音便从外室飘了进来:“母亲身体可大好了?”
翠缕细细地回了什么两人听不真切,脚步声已近了内室,苏令娴一身银霓红细云锦齐胸襦裙,外罩狐皮小坎肩,一脸担忧地走了进来。郑妈妈眼毒,一眼就认出那是吴家年前刚送来的唯一一件狐皮小肩,据说是京畿时兴的样式,每一簇毛尖都莹润洁白,夫人一直舍不得穿,压在箱底打算等二娘子及笄做嫁妆的,没想到竟是便宜了她。
郑妈妈大喇喇的目光让苏令娴手缩了缩,她抚了抚坎肩上的白狐毛,才赧然笑道:
“实在是对账之时看到了太欢喜,娴儿便忍不住往身上套了套,没想到被阿爹见了,就直接赐给娴儿了。”
“不错!”苏护一脸郁色地踏进房来,“是我做了主的。你这做母亲的,莫非连一件衣服都舍不得给女儿?难怪丽儿要跟我哭诉你时常短了她的用度!”
吴氏一句话没说,便被扣了顶大帽子,她不可置信地抬头直视苏护:“老爷!”
郑妈妈嚎啕一声,跪在地上大声哭诉:“老爷冤枉啊!夫人自嫁入苏府,一直兢兢业业,将苏府上下打点得妥妥当当,便大娘子和小郎君的用度也与嫡出一般无二,绝无短处,一切来往皆有账目可寻,大娘子可对?”
苏令娴艰难地点了点头,扯了扯苏护的袖子:“阿爹,母亲不曾短了女儿的。”苏护面色这才缓了缓。
“至于夫人为二娘子及笄准备的坎肩,您给了大娘子,夫人可一句话都没说,都怪老奴看衣裳眼熟多瞟了几眼,让大娘子不快,老奴这就给大娘子赔罪。”
郑妈妈跪下“砰砰砰”一连磕了好几个响头。
就在这时,一声大喝从外飘了进来:“郑妈妈,你起来!”
苏令蛮大步流星地从外走了进来,脸色铁青地看着苏护,吩咐道:“郑妈妈,你起来,这等人,你跪他作甚!”
“你——”苏护的怒气刚缓下去,又急遽升高,伸手一掌便刮了来,风声呼呼,可见其高涨的怒意。苏令蛮一把捉了住,似笑非笑道:“阿爹如今是越活越回去了!”
“欺负了阿娘,然后还要拿阿娘身边的仆人出气是么?”
“你——”苏护欲抽回手,却惊诧地发觉腕间禁锢着的一股巨力,让他动弹不得,面色不由胀得通红:“放手!”
苏令蛮猛地松开手,苏护一个趔趄,直接跌在了榻旁的椅上。
郑妈妈见苏令蛮回来,心中不由大定,干脆利索地起身站到了床旁,吴氏却激动地扑出了床沿,一把揪住了苏令蛮的衣角:“阿蛮,阿蛮,我的阿蛮,你终于回来了,阿娘都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
苏令蛮纹丝不动,左手轻轻拍了拍吴氏的手,头也没回道:“阿娘,我的事,待会说,啊?”
吴氏眼泪婆娑地收回手,被郑妈妈扶着,起身坐到了一旁的美人靠上。
苏护被这一跌,将势气跌了一半,但怒意却如浇了油一般,几乎要沸腾:“你这不孝女,我要开你出籍!”
“阿爹,你确定?”
吴氏猛地坐直了身子:“老爷,不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