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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
凌晨时分,黎明到来之前最黑暗的时刻。
位于清潭区的一家二十四小时便利店,身材微胖的女店长正百无聊赖地磕起瓜子,如同往常,摁着遥控器,点播深夜节目。
忽然,电子屏花白一片,女店长“噗”地一声吐出半咀嚼状态的瓜子皮。
“怎么搞的!”硕大的肉巴掌立时向电子屏招呼过去。
一行红字开始像机械码一样噼里啪啦地往外蹦。
“警告!李如秀女士,您的生命指数降低到红线以下!死亡率高达97%!”
“现为您发布指导性安全行动指南,如下:
请远离交通事故多发区!不要靠近摩天轮、过山车等高危险游戏设施!禁止接触煤气、天然气、以及大功率家用电子设备……”
于此同时,这个电台还启动了语音服务功能,模拟着高速路收费站的语音播报,以非常具有公信力的声音道:“注意!本信息来源真实可靠,详细咨询请致电——”
女店长在语音播送完毕之前,果断而毫不客气地按下电源键,像是很不耐烦那种搭载着无数广告的电视剧片尾曲。力图在角色说出本剧集的最后一个字之前,换台。
我对这种事真是习以为常了,就拿这个便利店的胖女人来说,自以为是,不听劝告,妥妥就是自找死路的节奏。
而她这种对生活已经麻木的人,最容易对身边出现的各种危险视而不见,直至祸到临头。
我愤恨地、再一次将通信耳机摔在录播室的操作台上,“我被挂机了,又那是个死亡率高达97%的女人!”
“两个月内的第三次了,此人的死亡率一直居高不下,但既然她想要找死,那就由着她吧。”后台进行数据处理的小哥高盛推门进来,同时递给我一张A4纸打印的月历表。
“吁——”我长出一口闷气,“幸运,我这个月的死亡率在1%以下!”我惊喜道。
死亡率。
一百年的总计数是三万六千五百天,其中第一天是新生命降临的日子。设自变量为x,x的取值范围在一到三万六千五百之间。当x的取值使得因变量y(死亡概率)到达99%以上。我们说,这一天或许就是你的死期,又称为忌日。
破晓时分,我从录播室打卡下班,目光扫到那张标注着“死亡率”的报表:四月一日,死亡概率低于1%。我心里更有了几分踏实,我想,起码在这个月,我不怎么容易死。
半个世纪以前,英国人从古老的东方术数中获得启发,制作出世界上第一台计数器。几十年之后,这个世界进入信息爆炸的时代,一种被命名为大数据分析的数学理论应运而生。
于是一位年轻的数据分析师很偶然地,将区域性人口出生、死亡、自然灾害、各种意外事故、有期徒刑十年以上的犯罪行为等等诸多数据输入到一台高速计算机里。所有数据交叉拟合,最终输出了一个具体的数字——
“实时测算的多发性危机事件与生命表征活跃强度的比率”,高盛总是将它简称为:“死亡率”。
02
当有人打电话告诉你说,“抱歉小姐,我们必须告知你,您今天的即时存活率低于5%,死亡率高于95%。出于对您宝贵的性命的考虑,请不要如何如何,最好如何如何。”语气强硬地对你指手画脚。
我反射性地认为:这个可怕的年代,不怕骗子合法化,就怕骗子有文化。
马克思说,新生事物从产生直到被大众所接受的过程中,会遭遇怀疑,甚至会被否定,这都是正常的。
但是,你也可以想象一下,就在此时此刻,我脚下站立的这个地铁站台,垂直高度十五米以上的地面公路上,正有一辆城市SUV向一辆电动车高速撞去。
假如我此时站在地面的对应位置,按照汽车的刹车轨迹,我挡在这辆违章超速且制动失灵的汽车前面,99%的概率,我会死。
但数据分析会比对我的行为方式:我没有驾照,不会骑自行车,完全不懂除了红灯停和绿灯行以外的任何交通规则。
我每个月往地铁充值卡上汇兑进现金,每天早晨在地铁站台购买早餐。
所以99%的概率,我不会在这个时间点出现在十五米以上的公路上,我会老实地呆在地铁站里。于是得出结论:99%的概率,我不会死。
没错,这种分外神奇的“预言”,犹如圣母玛利亚的受胎告知。好像现实中似乎根本不可能存在。
但是五秒钟之内,地面上的事故发生了,波及数名行人,包括电动车驾驶员在内,两死一伤。
五分钟后,高盛拨通我的手机,“叶顼,写字楼下面出车祸了,撞死一个穿白裙子的女孩,从发型到衣服,都跟你特别像。”
我想起刚才在地铁出站口的惊鸿一瞥,那个女孩从地铁站出来,不仅与我的发型很像,更让我遭遇到撞衫这种尴尬的事。我于是缺乏仔细看清她的面貌的心情,一个照面,擦肩而过。
那个女孩死了。
“我没死。”我笑着说道。
“当然,你这个月只有1%的死亡率。”高盛说道,“1%啊,除非遭遇不可抗力,我保证这一整个月你都会活得好好的。”
一如既往,高盛对他亲手测算出来的数据,近乎自负地自信着。
03
说起来,不久前我经历过一件事故,差点挂掉。我莫名其妙地,被人捅了一刀。
在那之后,我借由契机涉足高盛的数据测算工作,并开始推崇这种测算的结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