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夜袭(2 / 2)
折玉坐在床上很久都没动,他还是很气。
这个人真的实在是太过分了。
突然就二话不说抱着床被跑到自己房间里来,把东西直接往地上一放,就要睡在这里。
毫不讲理,一点都不把他这个大宅子的真正主人放在眼里。
那人这样蛮横过后,就那么睡下了!赶都赶不走!
此刻他就侧身躺在铺地的床褥上,睡得平稳。许久过后,折玉缓缓站起身来。一步一步踩在地上,未发出一点声响。灯油没有添过早已燃得不剩多少,屋内的火光昏暗得让人看不清多少东西。
折玉听到火焰跳动,问道:“你怎么不灭灯?”
余霁闷闷道:“我怕鬼,我要点着灯睡。”
折玉刚在他身前站定,便听得他迷迷糊糊地问了一句。
“有事么?”
说话间他双手撑起身来,转头有几分茫然地看着折玉,衣服已经睡得有些凌乱了,胸前散落的发丝遮住了部分因衣服松开而裸露的胸膛。幸好这屋里暗,幸好折玉看不见,不然他在折玉心里的形象得再加个“不修边幅,不知羞耻”了。
不得不说,他这张脸长得还挺好,英气逼人,光是脸都能把人震慑住,此刻披头散发睡眼惺忪,却要显得柔和很多。他这样抬头望折玉,眼里还映着那微弱的灯光,把折玉的模样清清楚楚装在瞳孔里。
如果折玉看得见,此刻望着他的眼睛,一定会脸红吧。
“没事……不对!你知道点灯点一晚上有多浪费钱吗?”折玉偏过头去,试图靠听力去捕捉桌上油灯的位置。
“好吧……吹了吧。”余霁见他摸半天,熄了灯,又笑了笑朝他招了招手,道,“你过来。”
折玉皱眉:“什么?”
余霁催促道:“快些。”
这次还不待折玉回应,他便猛地伸手扯住人衣袖一拉。折玉没能稳住身子,一下子扑在了他身上。
折玉一下子栽他身上,正气得想问他是不是脑子有病,而后便愣住了。
只听得“嗖嗖”数声,接着便见前面墙壁裂开。待折玉反应过来方才这是数枚暗器从自己身体上方穿过,不由得心惊。
“小心。”余霁朝他一笑,拍拍他肩膀,“我那些穷追不舍的老朋友又来了。”
把折玉往旁边一推,余霁顺手拉过外衣,手上一卷,几枚飞过来的暗器被接了下来,一抖便纷纷掉落。他这才将外衣披上,只是心中叹息,这衣服破了又该不能再穿了。
外面的人纷纷冲进屋里,余霁心中冷笑不已,却不发出声音。熄了灯这屋里便漆黑一片,他不信那些内功差劲的杀手还能跟他一样在没有光的地方也目力极佳。
而折玉本就目盲,耳力好得很,那些人的一举一动他都听得出来。
折玉正要起身对敌,却听余霁清喝:“别动!”
这一声发出,藏在暗处的人便齐齐朝他冲了过去。折玉心中一紧,听了余霁方才所言却又不敢乱动,几乎要屏住了呼吸。
那边兵器碰撞的声音持续许久,听得他越来越没底气,然而过了一会儿却又听见数声惨叫,似乎有几人倒地。接着便眼前一亮——他偶尔能感觉到一些光芒,突然的光亮能够刺得他眯起眼来。
余霁已经拿着重新点燃的灯走了过来。
“真是太麻烦了,现在这间房也不能睡了。”余霁微微皱眉,瞥了地上一眼。
除了余霁说话,别人一点声音也无,折玉便猜那些人多半是死了。现在一看,地上横七竖八躺了几具尸体,均是被割断了喉咙,心口致命之处也被捅了一刀。
定是余霁不想惊动旁人,所以先断了喉管,才杀的人。这么短的时间里,在黑夜里对几个人下了那么狠的手,这个人的手段实在是让折玉吃惊。
折玉早就已经知晓,以这人的武功,绝对能在江湖中排的上号。不料这个人的实力还不仅仅如此而已,一次又一次让人惊讶,实在是深不可测。折玉不由得思索,这人真正的实力究竟到了哪种地步?他以前究竟是做什么的?为何出手一次比一次狠辣?
折玉想着地上的尸体,倒吸一口凉气,嗤笑一声,道:“你现在又不怕鬼了?”
“那不一样的……我杀的是活人。”余霁没在意他言语中带着的嘲讽。
也许是因为自己以前一直被这样刺杀吧,方才他觉得这些人的招式套路似曾相识,便心底猛地燃起了一簇怒火,想起来一些东西,忍不住就下了杀手。
“你是怎么惹上他们的?”折玉慢慢探脚移动。
“等等!”余霁过去扶住他避开地上污秽,领他坐下。这才小心地避开地上血迹,穿上了鞋,这才抬脚拨开其中一个人的衣领,想看看能不能寻找到什么有用的东西。
余霁从尸体身上找到了一块令牌,目光触及那令牌,他思忖片刻,俯下身去用双指掐住令牌,将它提了起来。
余霁“啧啧”两声,道:“果然还是他们。”
折玉道:“你到底是惹了什么人?”
余霁丢了那块令牌,往椅子上一坐:“我不是跟你说过吗……我以前做了一点不太好的生意。但是吧,我跟老主顾闹翻了。”
折玉道:“你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
“听到了,还有人。”他未放下茶杯,轻轻转了转手中的杯子,微微阖眼打量着周遭。
折玉叹息道:“所以说,君子爱财取之有道。人还是不要干什么亏心买卖,你这不就遭殃了?怕鬼?你心里有鬼吧?”
余霁微微一笑,道:“我心里没鬼,只有禄存使这位财神爷。”
折玉用那双看不见的眼睛翻了个白眼,纯粹想表达一下对这人的鄙视。
余霁手中茶杯转了几转,突然将手中茶杯往桌上一摔!
瓷杯顿时四分五裂,碎成几片尖利瓷片,如溅起的水花一般四散开来。
而那碎瓷片的去处,竟是发出了一声声闷哼。
几个人接连被碎瓷片击中,眼见已经暴露,便再也不躲藏,直接从暗处冲了出来。
余霁随手一挥,手中利刃寒光迸射,噗噗几声闷响过后,便只剩尸体倒地的声音。
折玉越听越觉得膈应,脑子里把那些人死去的惨状的想了个七七八八,还越想越惨。
余霁叹气道:“算了,真不能睡人了……”
这房间里不知道多少尸体,一地的血迹,难不成还跟这堆尸体过一晚上?那得是心脏有多强大?
折玉欲哭无泪:“你让我睡哪里去!”
余霁掏出一块手帕擦了擦手,把自己的一对爪子擦得干干净净,这才走到了折玉面前。
折玉忽地身体一悬空,竟是被余霁拦腰抱起。
折玉下意识地挣扎,然而毫无作用。余霁的力气很大,那力量把他整个紧紧禁锢住,根本就是动弹不得。
接着他就感觉到了一阵凉风,他已经被人抱着走出了那间卧房。
血腥的味道顿时烟消云散,身旁夜风呼啸,折玉因为害怕下意识地搂紧了余霁肩膀。
余霁就这样抱着他转进了另一间房,是他昨夜前半夜睡的那间,有收拾过,可以住人。
折玉很快就被轻轻放到了床上,感觉身体有了着落,他才敢动一动,松开了搂住余霁的手。
折玉摸着身下被褥,道:“你把我抱去哪儿了?”
余霁随口道:“抱我房里金屋藏娇。”
折玉一爪子就挠过去——当然,盲挠,不准,扑了个空。
余霁看他仿佛一直四脚朝天躺在地上打滚的猫,笑道:“哟哟哟,还生气了,你这一爪子挠得到谁啊?”
“挠的就是你!”折玉坐起身来,“现在怎么办?明天一大早起来,让大家去处理尸体?”
别说是那老伯伯和苏凌了,曲盈盈这个武林中人见了尸体都瘆得慌,突然冒出那么多死人,普通人不得吓死。
再说一下这是跑来刺杀的杀手,啧啧,那得把人吓得慌成什么样?哦,宅子里除了他们,还有一个妇人一个小孩呢。
“这个你就不用操心了,交给我就好。”余霁叹口气,把他摁回床上去,“你就好好睡吧,我一会儿再来。那些人都是冲着我来的,连累了你还真是不好意思。不过你放心,我跟你睡一间房,自然会保护你的安危。”
折玉啐道:“谁需要你保护了?要不是你非要跑来跟我睡在一起,我至于现在没有地方可以睡吗?”
余霁委屈道:“都一样的啊,如果我不去跟你睡,那群人照样会来杀我,我的那间房也要遭殃,不也照样只能去找你睡了?”
折玉冷笑道:“对,你就不该住这里!”
余霁道:“禄存使,你想赶我走了?可是我的钱现在都给了你,要是去外面我就没有地方可以住了。”
折玉扶额:“赶明儿让人把其他几间房子收拾出来,你想去哪里睡就去哪里睡。”
余霁道:“我不,我就要跟你睡。”
“你有病啊!”折玉终于忍不住了,暴躁拍床。
余霁认真解释道:“一个人睡会有鬼。”
“鬼你个头!都说了这世界上没有鬼!”折玉气得抱紧被子,试图将自己裹严实了,跟这人完全隔开。
余霁准备出门,不忘叮嘱:“你先别睡死,留心一点啊,万一还有人呢?我去收拾收拾,一会儿就来。”
“要还有人也是追你!你自己小心吧!”折玉回嘴道。
余霁轻笑两声,关上了门。
折玉的房间里此刻堆了十几人的尸体,处理起来有点麻烦。
余霁一个人,再有力气也只好一次扛一具尸体出去。江边住户多,要找个地方把尸体处理掉,还得跑很远。
本来直接把人丢江里最省事,水流一冲就什么都不见了,神不知鬼不觉,谁都发现不了。
但是余霁想了想苏凌做菜用的那什么江鱼,突然就有些膈应,死人丢尽江里,人又吃江里的鱼?怎么想都不太舒服。
而且,说是这些尸体漂到下游的时候,不小心就被别人发现了呢。尸体一捞上去,自然就会惊动当地的官府,恐怕就要成了大案悬案。若是弄得官府花那么多的精力去查一些杀手的来历,这些杀手又是怎么死的,也不太好。
所以他最后认为,不能为了省事把人都丢到江里面。他跑老远,挖了一个大坑,准备把人埋了。
来来去去那么多趟,下半夜他才真的处理完一切,回来的时候折玉已经睡熟了,他动作又刻意放得轻了些。
他走路本来就没声,现在又特地收敛着,就跟房间里没他这个人一样。折玉就是醒着也察觉不到他的存在,更何况是睡沉了。
但他还是不放心,害怕吵醒了人,跟做贼一样,慢慢将床被铺好,挪上去躺下。为了把那些杀手的尸体清理干净,他忙了大半夜,此刻身体一沾了床被,立马就坚持不住,沉沉睡了过去。
“余霁?余霁?”
折玉的声音很轻,但比江对岸的鸡叫还能让人清醒。
余霁顿时坐起来,便见窗外已经投进来几分光亮。
还没睡一会儿,天居然就亮了。
可他还是累,困得睁眼都困难,坐起来睁了一下眼睛,又直直倒了下去。
折玉听他身体砰地一下倒下去,笑了:“那么累啊?那你继续睡吧,早饭在桌上。”
余霁艰难地伸了个懒腰:“我饿!”
虽然喊饿,但是他没有起来的意思。
折玉道:“饿就起来吃。”
余霁翻了个身,闷声道:“懒得动,你喂我吧。”
折玉道:“你想得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