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0、第 90 章(1 / 2)
杜云缕哪里不知这对萧玟玉而言会?是多么大的打击,可若不这么做,他性命都保不住。杜云缕重重咬了一?下自己的嘴唇,要疼痛唤回自己的一?些理智——如今萧鸣鹤不在,叶绮灵不在,他必定是要保住萧玟玉,否则日后也难见他们。他狠声道:“王爷,事不宜迟,保住玉哥哥的命要紧。眼下必须如此,否则真气冲到心脉,后果也是不可设想的!”
顾律修不得?不硬下这个心来,他撑起萧玟玉,不断安抚还在挣扎反对的人:“……玉儿,没事的,会?没事的,武功日后可再习,玉儿,眼下祛毒要紧……”
萧玟玉用尽最后所有的力气挣扎反抗,却都抵不过?顾律修一只手可使的力道,他没办法,但不想再失去武功的无助跟委屈要他哭了出来。眼下他能做到的,好像也就只有哭了,他哭着求顾律修:“……不要……不要废了我……不可以……不可以的……”
顾律修眼眶赤红一片,他不停安慰萧玟玉,也好像是在做什么自我安慰,语气之中竟带上了明显可闻的哽咽:“……没事的,玉儿……武功可日后再习……眼下你不能有事,玉儿,别怪我,不要怪我……”
萧玟玉摇着头,说不出话,连哭的力气都变小了。
杜云缕看?他五指都淀下了深紫色,催促道:“……王爷,动手吧。”
顾律修咬住牙,一?掌将自己的真气打入萧玟玉体内。他内功深厚,要将萧玟玉的真气疏通散出体外并非难事。
可往事历历在目,他以为自己能忘了。
但怎么能忘,永远都没办法忘,到这样的时候,记忆比以往任何一?个时刻都深刻。
阴暗的地牢,被自己囚禁起来的萧玟玉。
萧玟玉的怒骂与委屈,自己的愤恨与绝望。
重重叠在一起,沉重到要使人窒息。
杜云缕察觉到顾律修的走神——他的走神明显使得?萧玟玉也变得?痛苦起来。立刻出声提醒:“王爷,千万注意精神!”
顾律修连忙从这段黑暗的记忆中抽回,竟然在这样的时候走神,他真是疯了。
当体内原本逆行的真气被顾律修强行灌入的另一股真气疏通打散后,萧玟玉只觉得?浑身都空了下来,身体好似一?片鹅毛,亦或只是一片遇水就会?化了的雪花,失去重量平衡,反复落在无法逃离的万丈深渊。他不断向下坠去,最后落在了密布的细针银刺之上,痛不欲生。
黑色的淤血从他指尖不断流出,落在罗帐锦砖上,将其皆腐蚀烂透。
萧玟玉从始至终都没有昏过去,哪怕恨不得?痛死过去的时候,他也保持住了零零散散的意识跟理智。
这叫顾律修心疼不已,这是萧玟玉第二次清醒着受疼受苦,尽管这次他是逼不得?已,可这两次,都是他给?了萧玟玉的。
待黑色的血水流尽,指尖恢复了原本的颜色后,顾律修将萧玟玉抱入怀中,不断地在他耳边低喃道歉:“……玉儿,对不起,对不起……又是我,对不起……”
萧玟玉很想挤出一个笑来,可他一?动嘴,滑至嘴边的是苦涩的泪——他是知道自己哭了,却不知道原来一直在哭,满脸都是泪。
“……没关系的……”萧玟玉气若游丝,他都不确定顾律修是不是能听到,可他已经用尽了自己能用的所有力气,发出了自己最大的音量,慢慢说着,“……我不怪你,不怪你……”
他好像只是为了将这句话告诉顾律修才撑住了精神,将这句话说完后,萧玟玉再没能挡住早就将他围困的重重痛苦,昏了过?去。
——
这一?场完全意料外的中毒,要萧玟玉在床上昏睡了五日。
所以他不知,叶绮灵知道后,差点把水墨切了——是杜云缕拦着,说水墨毕竟只是一条蛇,况且也不可能害主人,才保住了它的蛇命。
萧鸣鹤知道后,第二日就从缀锦阁赶到了京城王府。他一?身风尘,气势却是从未有过?的尖锐刺人,将顾律修狠狠骂了一?顿不说,两个人差点还打了起来。
是扫墨不怕死地在拦在中间劝架,算了,你们一个是他师兄,一?个是他心上人,都省省吧,你们在这里打一?架,回头伤到了哪里,等?他醒了,岂不是更要他难过么?
两人这才罢手,不过?各放狠话以示心中不满。
萧鸣鹤道,你就是这么照顾人的?把人照顾成这个样子了?你要对玉儿不是完全真心趁早把他还给?我,我的师弟我自己宝贝,容不得?你玩弄。
顾律修气得?头都差点歪了,我呸,我们不知道多恩爱,我的君候用得着你来宝贝?他在这里吃最好的穿最好的,哪样你给?得?起?你还宝贝,亏得你有脸,你既宝贝,三?年来怎么不见你把人照顾好?怎么一?到我这里毛病就好了?
差点又打起来。
叶绮灵实在心烦,萧玟玉身上的蛇毒虽清了,可前是水墨的剧毒,后是稀世珍药绛云丹的药效——哪样都不是常人能受得起的。
萧玟玉的底子又不如以前好,要是经不住这回,陷入昏迷状态再醒不过?来怎么办?她虽比常人坚韧,可在面对自己唯一的孩子时,也会?被脆弱攻陷,开?始胡思乱想,自己吓唬自己。
偏偏这时本该最靠谱的两个家伙竟变得?最不靠谱了。她看萧鸣鹤总是稳重自若的,顾律修是霸道轩昂的,结果这两人见面就吵,烦死人了。
最后叶绮灵给了他们一人一掌,才终于都老实安静。
——
萧玟玉深陷昏迷五天,一?个梦都没有——他甚至感受不到自己是昏迷的,对他而言,五天的时间仿佛只是平常睡觉。
闭眼睁眼而已,哪里会?知竟是过去五天了。
虽然这一?觉睡得他腰酸背疼哪里都不舒服,可睁开?眼睛的时候,手脚热烘烘的,踏实有力,更有一?股充实轻盈的力量徘徊在下丹田处。
萧玟玉顿时精神起来,这种感觉,他已有许久未曾体验到了。
这是他在做梦吗?
是什么美梦吗?
萧玟玉从床上翻身下来,掀开?床帘走出去。
在外守着的下人立刻就惊道:“君候醒了,君候醒了,快去告诉王爷!”
萧玟玉却顾不得?下人都说了什么,他推开门,便看到外面白茫茫一片。新年的雪,自正月以来便没停过?,他还记得,这是真的,都不是梦。
“君候,快将衣服穿上吧,小心冻坏了身子。”
有下人将大氅披到萧玟玉身上,并请他回屋。可萧玟玉对这些不顾不闻,他还将大氅甩开,就这么穿着单薄得?走进了雪里。
他不怕冷了,他竟然不怕冷了!
四肢再也没有因为寒冬腊月的冷气而觉得?疼痛难忍,他甚至都不觉外面冷。
体内有一?股力量四处流窜,充斥盈满了全身。
是比他从前都强大的内力,是内力,他竟然有内力了,他能运气了,他的武功竟然回来了。
这到底是不是梦,怎么看?着是现实,却比梦更美好。
顾律修听下人来报萧玟玉醒了的消息,立刻就赶了过?来,结果才到门口,便见萧玟玉一?脸傻笑地站在雪里,他感觉自己的寿命都瞬间短了几年。他都来不及欣喜萧玟玉终于醒来,连忙过?去,只想将人抱进屋内:“玉儿!你怎么站在外面!这么冷的天!你快进去!”
萧玟玉见到顾律修朝着自己走来,满心的喜悦跟激动终于找到可以倾说的地方了。比伤心更至深的是喜悦无人可享可诉,但他回头,就看到了顾律修。难怪刚才他一?直觉得?少了什么,原来是少了顾律修。
只是萧玟玉过?于兴奋,话都不能好好说了,本是想告诉顾律修自己的内力好像都回来了,自己的武功恢复了,结果身体更好更直接地将他心中所想表达给了顾律修——他提脚就踹了过?去。
顾律修下意识伸手去挡:“玉儿?”
没想到得到的是萧玟玉一?记更加强劲有力的回旋踢。
顾律修一时没得?反应过?来,可当手腕上传来阵阵的刺痛时,他才意识到,萧玟玉用的劲有多大,伸腿出招的速度又有多快。
萧玟玉气运丹田,虽然他不确定他的武功是否真的回来了,可身体似乎在告诉他,可以这么试一?试,所以他顺心顺身,用着以前出掌的方式运气——当然,这一?掌不可能再直对着顾律修了,他是对着院内的大树。
掌风携着冬日的冷冽寒气呼啸而过?,轰的一?声,那树枝树叶上堆积的雪,全部落了下来。
终于敢确定这不是在做梦了,他竟然恢复武功了,他恢复武功了!
萧玟玉眼里莫名含上了热泪,刚才还不觉得?哪里冷,眼下风一吹,他竟浑身打起颤来。连忙扑到顾律修怀里,萧玟玉扯过顾律修的大氅也盖住自己。他兴奋地小跳起来,撞到顾律修的下巴好几下:“……你看?到了没!你看?到了没!”
顾律修紧紧地抱住了他,他并没有比萧玟玉冷静到哪里去,甚至比萧玟玉更加激动,连下巴被撞麻都感觉不到了:“……玉儿,玉儿!”
两人不知在雪里相拥了多久,直到萧玟玉喊了句,好冷啊,顾律修才恍若梦醒,连忙将人抱了进去。
萧玟玉环住顾律修的脖子,将脸贴到对方脸上的时候,却发现顾律修的脸颊竟有些湿。他环得更紧了,语气终于冷静了下来,淡淡问道:“你傻了不成,哭什么,没得叫人看?了笑话。”
顾律修便笑了,那一声笑,带着诉说不尽的感慨与欣慰。对萧玟玉的种种后悔,以及在他昏迷这段日子里的徘徊挣扎,终于找到了能够暂放的地方。将人抱进屋后,顾律修仍让萧玟玉坐在他腿上,可自己却将头藏进了萧玟玉的怀里,他断断续续地说道:“……我高兴……我只是太高兴了……真的,我太高兴了……”
——
虽然水墨差点让自己没命,但到底萧玟玉还是舍不得?对水墨如何?的。不放心的是其他人,叶绮灵执意要将水墨带回去,不让它再待在这里——这是她第一次与顾律修站在同一?立场——也是顾律修第一?次与萧鸣鹤站在同一?立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