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005.玉穗(2 / 2)
语歆已吓得脸都白了,我暗自缓了两口气,大着胆子抬起头,见宦官正将一只金碟子端给和贵嫔看,盘中一枚枚白色上鲜血淋漓。
玉穗晕倒在地,满口鲜血顺着嘴角淌出来,浸在襦裙的鸢尾绣花上。宦官连泼了两盆水她才醒来,伏在地上连咳几声,如死灰一般的脸上只余无法言喻的惊惧。因牙齿尽数被拔,两颊都凹了下去,与方才那张清秀的面孔判若两人。
这样的景象,和贵嫔终也笑不出了,冷着脸道:“拔了她的舌头,挑了手脚筋,关到柴房去。”
好狠的心,若是宏晅知道,定不会赐她这“和”字作封号了。
“慢着。”我扶着婉然冰凉的手站起身,走到殿中向和贵嫔一福,“贵嫔娘娘,人死不过头点地。就算她有万般的不是,也不足以动如此大刑。宫中人多口杂,若传出去,旁人还要以为是娘娘心狠手辣。”我抬起头,语中显有威胁,“再者,娘娘觉得,此事若传到陛下那里,陛下会怎么看娘娘呢?”
我说着,笑而看向婉然和林晋,她亦顺着我的眼光看过去。从前侍奉御前的人和如今的御前宫人总还有交情,就算瑜华宫事事都是她说了算,她大约能看住这些嘴,这也是她不敢赌的。
她冷冷地看着我,我亦毫无惧意地回视着她,明明白白地让她知道,只要她敢再动刑,这事就一定会传到宏晅耳朵里。
良久,她轻一笑,终是做了退让:“既然琼章娘子求情,本宫不好不允。来人,把这贱婢拖出去杖毙。”
她冷视着我,眼中的狠意好像是要把我杖毙了一般。我浅笑福身:“谢娘娘。”
殿外没有传来意料中的惨叫,玉穗她已经喊不动了。只有那沉闷地落杖声,听上去比惨叫还要可怖。待宦官拖着尸体进来复命后,我和语歆终于可以行礼告退了。
我走出欣华殿,觉得浑身的力气都被抽走了,手脚俱是冰冷无比。语歆身子一歪,竟连站也站不住,我扶住她,她就靠在我肩上哭了起来。
回到汀雨阁,我呆坐了很久,心乱如麻。
我知道,在宫中,没有家世背景已难免要受冷眼,若再不得宠日子只会更加难过。可即便难过,也好过惨死。我若因得宠遭人侧目陷害,没有家世相助只怕难逃劫难。
婉然沏了花茶端给我,沁人心脾的茶香此时却半分安抚不了人心。我问她:“那玉穗的尸体……怎么处置的?”
婉然低头喃喃道:“能怎么处置,扔去后山罢了。”
我怅然一叹,叫来林晋:“你去给玉穗置个棺材,带两个人去一起把她葬了吧。以后都记得这个日子,每年烧点纸钱去。”依今日和贵嫔的狠辣,若没有我晋封宫嫔这一茬,玉穗大约也是难逃一死。但若不是为了做给我看,她也许不用受那般折磨。再往深里想,若没有我这个先例在,她兴许也不会去做那惑主之事……
就算这一切都与我无关,在她求我时我吓得愣住没能及时出言也还是我的错处。这是我在成为宫嫔后牵涉的第一条人命,但大约不会是最后一条……
我要避开。
“婉然,去把瑶昭仪那日送的桃脯拿来。”我突然要那桃脯,婉然愣了一愣,但见我脸色不好也为多问,立即去取了来。
我抚了抚盒子上的海棠花纹,打开盒盖,木讷地将桃脯一枚枚吃下去,甜得嗓子发甜发腻,却甜不到心里。
婉然在旁看得发怔,唤了我几声,我也无心应答。吃了大半盒,我才像还了魂一般,直勾勾地盯着盒子里剩下的一颗颗橘红色,目光挪也挪不开,声音略哑地苦笑着,自言自语道:“若是刻意要避,总还是避得开的,对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