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1、章五十一（2 / 2）
“他学工商管理的……”
闲聊间，天色也随着时光流逝由明亮渐渐变得柔和。
活动结束后，大伙儿像往常一样返回活动室。
“出了好多汗啊……”见靳坤将T恤的袖子高高卷起，曲依忍不住笑道，“跟新成员相处得挺不错嘛。”
“还行吧。”说着，他淡淡瞥了眼走在前面的一个身材高大的男生，“跟我搭档的那个家伙，体力好得跟辛凯有一拼。”
党淮滨，也是他今天下午的练习对象——以特长生身份考入E大体育系，具有被朴实的个性和外表所掩盖的极为发达的运动神经。
“怎么了？”
发觉她总在回头看，他便问了一句。
留意到独自落在人群之末的单琛栒，曲依不禁眉头轻蹙：“后面那个女生，好像没有融入进来……”
闻声，走在前面的梁媛媛回头道：“你说单琛栒吗？”
“嗯。”
“可能她更喜欢一个人待着吧，感觉她挺骄傲的。”
“为什么？”
“你来得晚可能不知道。就是今天下午，张锡京原本要重新安排值日顺序，因为不熟悉新成员的名字，就按照自己的理解把‘单琛栒’的名字念成了‘单身狗’，然后大家就跟着笑了。虽然潘梓婷及时纠正了读音，但他还在开玩笑说‘哪里是‘栒’，明明是‘枸杞’的‘枸’’之类的……再后来也不知道是生气还是怎样，那个新生一句话没说，只是面无表情地走开了。”
回想起大一时，自己也曾因为名字的读音跟张锡京起过争执，曲依忽然能够理解那个新生的心情了。
人的姓名，即使只作为一个符号，那也是代表着自己的符号，被人错念不算还要遭到嘲笑，有所介怀也在情理之中。
“还有还有，”见她们在讨论新成员，从旁经过的薛嘉丽补充道，“孟琳给大家发礼物的时候，她也是唯一一个说‘不要’的人。”
听到女生们的谈论，蒋斯远也忍不住插话：“我看过她的入社申请表，专业那栏填的是‘心理学’。会选这种专业的人，十有八九都是奇葩。”
“对吧，你们也觉得她很奇怪吧？”不知从何冒出的张锡京也积极发言，“名字很奇怪，专业也奇怪，人也阴森森的……”
被几名热衷八卦的成员撇在身后，靳坤本想跟曲依说些什么，却发现身边一个男生正边走边用笔在小本子上写着什么：“你在做什么？”
被人发现后，那男生反而不慌不忙地笑道：“标记社团的人员关系。”
商铭，历史系大一新生，在五位新成员中，他在言谈举止或外在样貌上均无特别突出之处。
“标记人员关系？”这个说法让曲依颇为好奇。
“我高中选的是文科，根据老师要求，一直都有用关系图归纳知识点的习惯。后来我发现，这种方法不仅可以用在学习上，还可以用在区分人际关系上。”说着，男生毫不避讳地将小本子递到曲依跟前，“我现在做的这个，是以社长你为核心的关系图。在这个关系网络中，与社长关系相对亲近的人，我会用红线连接，反之则用黑线，若是关系不明确或是比较特殊的，我会先空着。”
凑近一看，曲依发现，以自己的名字为中心发散出的数条直线中，与靳坤、潘梓婷、薛嘉丽、梁媛媛、林铮的名字相连的，都是红线；与张锡京、蒋斯远、田玊的名字相连的，都是黑线；与新成员之间，则是空白。
不得不说，这个历史系的新成员虽然看似毫无特点，但观察力绝对是一流的。
“这样做……有什么意义吗？”
“倒不是为了追求意义，只想弄清楚自己在集体中所处的位置，顺便避开那些不必要的麻烦。其实不仅是社团，我还给室友和同班同学做了类似的关系图。”
“那应该很费时吧？”
“的确。不过，等全部做完之后，就会觉得很有用了。就比如说现在……我要是继续这么滔滔不绝地跟社长说话，就不太合适了。”
“……为什么？”
见她一脸不解，男生微笑答道：“因为社长和靳坤学长之间，是‘红线’啊。”
参透那双关语中暗藏的玄机的瞬间，曲依的脸颊顿时变得又鼓又烫；下意识去看旁边的靳坤，他虽然没有说话，也并无额外的表情，泛红的耳廓却早已坦明一切——看来，他也听出了商铭的弦外之音。
深谙糖衣攻势的孟琳，难以融入集体的单琛栒，略显自我中心的熊亦超，体能好得出奇的党淮滨，精通人事却只求明哲保身的商铭……
逐一细数这些陌生的名字，曲依感到脑子有些微微发胀：原来，辛凯每天需要经历的事和需要思考的问题，有这么多啊……
“别太担心了，所有问题……慢慢都会解决的。”
如同及时的雨水，那略带鼻音的男声就这样温柔地，落入她浮躁不安的心田。
“你也是……”迎向他黑白分明的眸子，她的目光是那样温柔，又那样坚定，“不管那个‘麻烦’有多么难以承受，我都会陪你一起面对它。”
默默跟在那并肩而行的两人身后，看着夕阳的光线慢慢填满那两道背影之间的空隙，孟琳的视线微微一颤，很快又恢复了平静。
周五下午，颜妍召集文娱部众人，就校庆的工作细节展开商讨。
“根据之前回收上来的调查问卷和学生会邮箱收到的电子来信，我特意做了一张学生意向统计图，请大家看一下屏幕。”循颜妍引导，一张图文并茂的“校庆设计方案”清晰地展现在大屏幕上，“左上角这张饼图，反映在校生最喜爱或最期待看到的节目。由图可见，歌舞类和戏剧类的表演呼声最高，所以这几类节目依然会是今年的主打。而左下角这张饼图，是对受调查者意见反馈的粗略统计。红色部分占整体的百分之三十，都是些具体的意见，比如想要组织一场相对大型的剧情魔术，希望能得到背景和道具方面的设计支持，比如希望能解决座位靠后的观众看不清表演的问题等等，而剩余的蓝色部分，是未提出意见的受调查者所占的比例……对此，大家有什么看法？”
“背景和道具方面可以找戏剧社，即使他们愿意合作，也要先解决资金问题，再跟道具社讨论具体的工作安排。”
听完董绰的意见，罗智星也趁热献策：“他们要是腾不出时间，我们也可以负责接手！我们可是有部长和曲依这两员大将啊！”
阿里却神色忧虑：“‘后排观众看不清表演’的问题有点不好解决吧，学校舞台又不像春晚会场那样附带电子显示屏……总不能让大家用望远镜看节目吧？”
“——你怎么看？”
受到颜妍的突然提问，发呆般盯着桌面的曲依缓缓抬头道：“我觉得……对多数人来说，这些问题解不解决……好像也无所谓吧？”
对此，赵盛首先提出质疑：“照你这么说，之前的意见调查难道都白做了？”
就算成为了一个部门的“同事”，碍于她与颜妍曾经的对峙关系，他对曲依仍然抱有一丝敌意。
“调查并没白做，只是大家的思考方向偏离了重点。”
“什么‘重点’？”
“大家只注意到那百分之三十的人的意见，却忽视了那百分之七十的人的想法。”
听了她的解释，罗智星反而被绕晕了：“那百分之七十的人……不是‘没意见’的吗？”
“说得好听一点是‘没意见’，但说得现实些……其实就是‘无所谓’吧？这段时间，我也做过一些口头访问，我发现在多数人眼中，校庆只不过是主办方和有才艺的学生才会全情投入的事情，观众们大多只是例行公事，走个过场……那么冷的天，还要去大礼堂坐几小时冷板凳，好看的节目也就那么几个，除了录像和拍照，也不知道还有什么别的事能做——出于这种想法，不少人基本都有‘看完特定表演就提前离场’的念头。因为与自己无关，所以除此之外的节目看不看都无所谓，就算提前离场，也没有人管，就算不看，后期也能找到大把视频资料。像这样可看可不看的‘校庆’，提不提意见自然也就无所谓了吧？”
由于是放学后召开的临时会议，此刻，大楼一层随处都能听见匆忙离去的脚步声。
相比之下，会议室内却一片寂静。
“这正是我所担心的。”颜妍的回应无疑令众人一惊，“不管会来多少人，至少要让在场的所有观众都参与进来。这是我目前最大的心愿。”
顿时，几名大一的新成员不禁议论纷纷：
“让所有观众都参与进来？这……怎么可能啊？”
“全都参与进来，不就丧失‘观众’本身的意义了吗？”
“就是啊，跟那些个人因素相比，才艺表演才是重点吧……”
“并不是那样。”曲依冷静地看向几位大一的新成员，“‘校庆’本身的含义，是‘学校的庆典活动’，并不是单纯的才艺秀。虽然从传统来看，才艺表演一直都是其中重要的组成部分，但是，跟‘看节目’相比，让同学们获得快乐和成长，让这类活动不再只是一部分人的专属服务，这样，才更符合‘校庆’存在的意义。”
说罢，她又转向颜妍：“而且我相信，部长会这么说，一定已经预先整理过了大致的构想。与其争论不休，不如先听听她的想法吧。”
回视那双冷静而坚定的眼睛，颜妍只觉得胸口有一团闷热的气息在来回碰撞，心跳也跟着逐渐加速，这样的感觉，与比赛获奖时的感觉很像，被认可、被信赖、被支持——看着那样的一双眼睛，就像是看到了希望一样。
散会后，为了赶去社团，曲依像是离线的箭一般，拔腿就往外奔。
可越是着急，事情反而越不顺利。
“去哪儿呢——”
被人拽着背包猛地往回一拉，刹不住车的她几乎是迎面朝对方扑了过去！
尚不及生气，男生脸上却先一步露出了轻佻的笑容：“你这样我会不好意思。”
触电般挣开对方，见他并不放手，女生眉头紧蹙，双颊也因恼怒而微微鼓起。
“好歹也一起度过了两个月的美好时光，你怎么还这么防备我啊？”
“谁让你突然拉我啊，快撒手，我赶着去社团……”
听她这么说，他反而将她的包带攥得更紧：“听说你当社长了？”
“……你怎么知道？”
“看到张锡京发的心情了。说是‘社团被魔女占领了’……”
“呃……”
要说社内最不满意她接任社长的人，无疑也只有那个家伙了……
“你倒是一脸幸灾乐祸啊。”
“下午好啊学姐……啊，喂！”
因突然出现的颜妍而松懈了片刻，等吕柯回过神，趁势摆脱的曲依早已跑出好远。
“你刚才说的什么意思？”
被颜妍若有所思盯着，男生笑着一歪脑袋：“啥？”
“‘一起度过了两个月的美好时光’是什么意思？”
“那个啊——嘿嘿，是秘密。”
“……曲依不行。”
“什么不行？”
“只是想找个人玩玩的话，曲依不行。”
“学姐在说什么呢，样子好吓人。”
“我不知道你是怎么说服她一起去兼职的，也不知道那两个月里你们之间发生了什么事，但我希望你能注意分寸，不要对她做出奇怪的举动。”
“学姐好像误会了。我——没打算跟她‘玩玩’啊。”
“……你认真的吗？但她可能已经有男朋友了，送别会那晚你也看到……”
“我不觉得他是。”口吻悠闲地聊着敏感的话题，男生俊秀的脸上神色轻逸，“至少我问曲依的时候，她并没有亲口承认他是。”
闻蕙芯送别会那晚，曲依和靳坤一同不辞而别是众人皆知的事。虽然不知道闻蕙芯为什么要替那二人隐瞒真相，但是，即将面对的不是厉修，而是靳坤——
能够确认这一点，吕柯多少还是感到庆幸的。
毕竟与前者相比，后者要好应付得多了……
“总之，你给我适可而止吧。曲依现在是我的部员，不管出于什么理由，要是让她的心思受到影响而耽误了准备工作，我绝不会轻饶你。”
将话撂下，颜妍便领着赵盛和秦诗容离去了。
“诶，你来了？”看到独自站在会议室外的吕柯，随后出来的董绰径直走过去，“这次校庆有一个表演剧情魔术的节目，他们想请人帮忙设计背景和道具，我正要找贺静谈谈呢。”
“贺学姐外出实习了，目前只负责指导编写剧本。其余的事情，你得跟我们新任的社长谈。要我帮你给他打电话吗？”
“戏剧社也换老大了吗！更新换代的速度还真快啊……”
“社长说现在在社团，你要过去吗？”
“嗯，多谢啦！”
董绰前脚刚走，一个男生马上走了过来：“事情谈完了吗？”
吕柯笑笑：“嗯，吃饭去。”
“刚才那个女生……是谁？”
“哪个女生？”
“就是往你身上扑的，绑马尾辫的那个。我就去了趟厕所，人就没了……老实说，她谁呀？”
“她啊……”面对同伴的询问，吕柯倒是毫不避讳，“是可以让我少奋斗十年的人。”
夜色泛凉，女生宿舍411室热闹不减。
“累死我了——”上铺一个女生边打哈欠边伸了个大大的懒腰。
下铺一个女生边玩手机边问：“怎么啦？”
“学校承办了一项市级的机器人水上竞赛，宣传部最近都快忙疯了……”
“什么样的比赛，有奖品吗？”
“就是那种……制作机器人的比赛吧，说是会先在学校体育馆进行初赛和复赛，获胜的队伍再去科技馆进行决赛，前三名的队伍是有奖金的。其余的我就不太懂了，反正都是些‘科技宅’热衷的活动。”
“好无聊……哼，让你跟我一起去戏剧社你不去，这下后悔了吧？”
见状，下铺另一个正敷面膜的女生懒洋洋道：“人家天天跟校草打交道，每次去开周会都乐得跟朵花似的，哪有功夫后悔……”
“诶呀——你们好讨厌啊！”
“哈哈，有人害羞了……”
“你们在说什么？”
“在说厉修。”等孟琳从浴室出来，敷面膜的女生这才慢悠悠地进去洗脸。
上铺的女生攀着栏杆道：“羽毛球社好玩吗，听说厉修之前也在那里待过。”
“还不错，大家都很好相处。”
“话说孟琳你居然没进学生会，这我挺想不通的，毕竟都是金融系的，你们班跟他们班也就是上下楼，不像我们会计班隔那么远……按理来说，你应该能经常见到他吧？”
“偶尔会遇上几次。”
“怎么样，是不是超帅的！”
“很帅啊。”
“那……他有没有女朋友啊？我听别人说，他好像是有女朋友的，还是我们学校上届的校花来着，不过……那个女生好像出国做交换生了。”
“怎么，你想追他？”
是时，下铺玩手机的女生也趁机调侃：“她想嫁给他。”
“你讨厌！”上铺的女生立马抄起枕头打了对方一下，“乱说什么啊，他都有女朋友了……”
正举着风筒吹头发的孟琳却神色镇定：“有女朋友又怎样，那样不是更有挑战性吗？”
“有女朋友不行的啦！”
“怎么不行，你不是喜欢他吗？不过，你为什么喜欢他？”
“当然是因为他很完美啊！”“教训”完下铺的同伴，上铺的女生抱着枕头一脸陶醉道，“刚开学那会儿，‘厉修’这个名字在新生之间传得可凶了，多少人为了看他一眼脑袋都要挤破！成绩又好，长得又帅，又是学生会主席——谁要是能找到这么优秀的男朋友，那绝对是人生赢家啊！”
“我不这么觉得。”
“为什么……”
“女人的成就并不取决于男人的优秀。那样太过自轻自贱了。”
“哇……小琳果然好厉害，感觉男生在你面前应该会很辛苦。”
“那是当然，谁让我早熟呢……”
话说到一半，听到忽然响起的铃声，孟琳拿起手机一看，发现是黎天瑞的来电。
见她神色平常地端起刚洗好的衣服向露台走去，从浴室出来的女生暧昧道：“谁啊？这么晚还打电话，男朋友吗？”
孟琳却嫣然一笑：“没啦，高中同学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