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8、莱山[8]（1 / 2）

“忍心。”宁清绥玩笑似的说道,伸手捡起荣明卿掉下的那本书册，光是看了看书名,他的脸色便沉了下来：“要不……你去偏殿睡也行。”

他什么时候开始，竟还钻研这等书册？

荣明卿哪儿知道宁清绥在想什么,赶紧地学着小霁月的模样，伸手抱住他的腿：“小师叔，我年岁也不大，我也怕黑！”

宁清绥淡淡地睨了他一眼,毫不留情地把人给撵到了偏殿去。

荣明卿抱着一床厚厚的褥子，站在门外，没有以往的烦闷，反而是露出了一丝笑意来，他转头看了看房梁上的风铃,宁清绥已经把他送的那个给换了上去,风一吹,便发出清脆的声响。

这是他睡得最舒适的一个夜，好似在半梦半醒之中,听到了熟悉的脚步声，细细地为他捻好了被角，灭了屋子里的油灯。

他好像又梦回了十三年前一样。

那天是他的生辰,也是他被宁清绥带回去后的第一个生辰。

宁清绥费尽心思给他准备了一个生辰宴,还特意地请来了酒楼里的厨子，还亲手做了一个纸鸢给他，那是他幼时为数不多的……丑得可以的玩物。

纸鸢不好看,那估摸着，也是宁清绥第一次糊纸鸢，线连着纸鸢，风吹得愈发的高，但小荣明卿怎么也开心不起来。

他甚至撵走了宁清绥给他请来的厨子，也把那纸鸢放在地上踩了很多次，告诉宁清绥他根本就不稀罕。

宁清绥也没有解释，陪他到子时便离去了，也是这么轻轻地捻好他的被角，吹灭了桌前的油灯。

翌日起来的小荣明卿，却又小心翼翼地把那纸鸢从门前给捡了回来，用手帕一点一点地把脏污都给擦干净了，还差些把纸鸢擦破了。

他笨手笨脚地用宣纸补了一个小缺口，鼻头又酸又涩。

若是爹娘还在，他如今便是锦衣玉食的小公子，是这世上最幸福的人，明明想好了要讨厌小师叔的……却又一点也恨不了。

小小的他大哭了一场，最后还是宁清绥前来，抱着他轻声哄他，给他讲了许多光怪陆离的故事，才勉强破涕而笑。

那时候的他童真，并不知什么是灭门恨，并不知什么是生死疏离。

一些画面缓缓地重叠在了一起，似乎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实在过快，有些捕捉不到。

他猛地睁眼，一滴泪顺着他的眼角溢了出来，不知这难过从何而起，但又让他心里头闷得慌。

还不等他起身，一只小胖手伸了过来，轻轻地抹去了他的泪水：“臭哥哥，神仙哥哥都做好早饭了，你怎么还不起床？娘亲说了，只有不乖的孩子才喜欢哭鼻子呢。”

荣明卿侧过脸去，小霁月正趴在他的床沿，小小的手指正在给他擦眼泪，细嫩的指腹抚过，那是孩子的天真和善意。

“那你娘还说什么了？”荣明卿不禁有些好笑，这小破孩儿，怎么跟贺子月小时候一个德行？

小霁月摇了摇头：“我不记得了，婶婶说，娘亲去了很远很远的地方，不会再回来了。”

他终究是没有说，娘亲不要他了。

荣明卿的心里头有些触动，也许是没有娘亲而引起的共鸣，他坐起身来，伸手把小霁月给抱了起来，放在自己的肩头：“小霁月现在有这么多哥哥，就不要想娘亲了，娘亲会在天上看着你的！”

“真的吗？”小霁月有些开心，牢牢地抓住了荣明卿的两只耳朵，怕掉下去。

孩子喜悦的声音就回荡在他耳侧，荣明卿愣了愣神，真的吗？他以前也是这么骗自己的，不过如今，他好像又要再一次骗一骗这天真的孩子。

“当然是真的了，你有在晚上看过挂在天上的星星吗？”

小霁月重重地点头：“看到过，可美啦！”

荣明卿抿了抿唇：“你娘亲可能，就在那星星上头看着你呢。”

小霁月见识颇短，荣明卿说什么，他都觉得新奇极了。

刚端着东西进来的宁清绥，眉头都不禁跳了跳，有些无言以对。

什么在星星上看着你，那星辰夜色，都是梦君布下的罢了，不过他倒是也没有开口，默默地把东西都给放下了。

“子默，你悠着点，别摔到霁月了。”

“那肯定不会摔倒，是不是？”荣明卿笑着，飞快地在屋子里跑了几圈，他衣裳都还没有穿，就哄得小霁月咯咯咯地笑，昨日还在数落臭哥哥，今天就又觉得他好了。

宁清绥无奈地摇了摇头，但这屋子里的岁月静好，他倒是乐得享受。

他把最后的一双筷子摆在了桌面上，不禁思索起来，娘亲……有娘亲到底是什么感觉？

他到九天之上也有七百余年了，在人间也活了许多年，为何从未听到过这个字眼？

难道……他和话本里说的那样，是从石头里蹦出来的不成？

荣明卿载着小霁月转了好几圈，才把他放在了凳子上，转身从衣柜里取出了一件墨色衣袍。

他穿好了坐下，却见宁清绥还在发呆，不由得拉了拉他的衣袖：“小师叔，在想什么这么入神？”宁清绥猛地摇了摇头，坐下把锅里的粥盛在碗中，淡淡地道：“无事，只是想着，再过两月便是要术法测练，你可都学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