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二选一(2 / 2)
“舞台是聚精会神地观察自己的灵魂,把人从虚浮的生活中拖出来,剥离出最原始的灵魂冲动——就像迪娜·鲍时说的那样,‘我跳舞,是因为我悲哀’,你要先有情绪……”
严影帝还在滔滔不绝,乔稚欢身边却忽然传来一声细微的响动。
冷白的手死死蜷缩,骨节显著凸起,叶辞柯攥着拳,显然在竭力忍耐。
……倒也是。
一个连药板都要精准剪切的重度强迫症,怎么忍得了这种谬误。
乔稚欢悄悄抬手——
监视器旁,雷乾总导演注意到某处画面的变化:“切,12号摄像机!”
大屏幕上,严梁刚举起面前的矿泉水:“毫无情绪,毫不——!”
屏幕忽然一切。
画面上的人冷白轻衫,无风衣袂自扬,手中的纸扇正越过身边人,点在叶辞柯手腕上,眼角眉梢都挂着笑。
身边的人撞了他一下,乔稚欢这才注意到不止镜头、全场的人都盯着他,他立即收起笑容,稍稍低头坐正。
场内极短地凝固片刻,连严梁的怒气都断了一瞬,手里的矿泉水还举在空中,愣是没丢出去。
还好大部分人还盯着大屏幕,没人注意到他爆发失败的矿泉水瓶。
他尴尬地将矿泉水瓶放了回去,瞥了眼学员身上的姓名帖,装作自然问:“这位……乔稚欢。”
乔稚欢只好抬头。
好好的台本流程被打断,严梁隐隐攒着火气:“你是有话想说么?”
台上的学员噤若寒蝉,四周学员更是大气不敢喘,几百人的场内落针可闻,只剩下机器运转的冰冷声音。
别人怕他的“影帝”头衔,乔稚欢可不忌惮。
他瞥了眼右侧,大方应道:“老师,是皮娜·鲍什。”
严梁疑惑皱眉:“什么?”
台下已经有人开始忍笑,乔稚欢又重复了一遍:“P-i-n-a-B-a-u-s-c-h,皮娜·鲍什。”
这下连台上被训得惨兮兮的学员都没绷住,噗呲笑了出来。
严梁的表情凝固一瞬,很快又换上笑脸:“翻译不同罢了,不是口误。不过还是谢谢小乔提醒。”
他笑意渐深:“既然说到你了,那就下一个上场吧。你的对手……”
严梁翻到最后一页,对着台本上“华洋娱乐覃奋”的名字,一字一顿:“个人练习生,叶辞柯。”
这名字一出,场内霎时安静。
“叶辞柯!”小尖牙嘶了一声,压低声音,“这是要你死!”
作为对手的两人必定有一个F班,很显然,这人不会是舞蹈天才叶辞柯。
乔稚欢有些意外。
录制前工作人员和他确认过,他的初舞台安排在第四天,怎么忽然提这么前,对手还是叶辞柯。
不过他转念一想,如果让他主动挑选对手,一百号学员,他也只会选叶辞柯。
“怎么?”严梁戏谑笑着,“没准备好?”
乔稚欢坦然站起:“叶老师先请。”
叶辞柯三个字就足够分量,他连自我介绍都没做,直入主题。
全场瞬暗,苍凉磅礴的音乐一起,树影、星月、大地的投影飞速掠过舞台,乔稚欢心里升腾起莫名的震悚。
一种最原始的,来自自然和时光的震悚。
出演过程中,除了摇晃的投影之外,没有任何灯光。整个舞台像是破碎坠落的草原黑夜,而叶辞柯在黑暗中起舞。
那黑暗中似乎有什么在呐喊挣扎,却被游荡破碎的投影束缚,尖锐的痛楚在观众的皮肤上颤抖,撕咬着所有人的灵魂。
最后一瞬,近处的底灯忽然爆开,炫亮的爆炸光一瞬点亮他的身影。
他被凝固在摧垮的瞬间,像一朵临死前炫丽妖冶的花。
无际的黑暗之后,一点微光流水般爬上尸骸般的身体。
叶辞柯跪在舞台中央。
他的生命缈如烟烬,他的躯体爬满苔藓。
音乐渐渐停息。
最后一幕太过震撼,又太过窒息,全场都被泡在绝望而怪异的浓郁情绪中,久久走不出来。直到灯光渐渐亮起,所有人还哑然望着那片舞台,仿佛刚刚经历过一场空梦。
“精彩!!”
评委席上,卢温雅带头起立鼓掌,全场才跟着醒悟过来,热烈的掌声险些掀翻天顶。
魏灵诉站在座位上,刚才的震慑还没彻底褪去,脊背一阵阵发麻。
这已经不是技术层面的比拼。刚才的舞台,舞蹈技术、形制化的美学被叶辞柯统统剥离,他的躯体只是工具,是上帝在透过他的灵魂说话。
……对手太强,欢欢可能真的要去F班了。
他正在忧心,衣角忽然被人稍稍扯了扯。
乔稚欢不知什么时候摸了过来,藏在欢呼的人群中,悄声问:“我能不能换个曲目?”
魏灵诉不敢相信:“还有几分钟就要上台了,现在换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