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潜龙在渊 白玉无瑕（2 / 2）

崇光帝二十九年，五月初五，端阳节，景德殿后花园。整个珞城皇宫都在为端阳夜宴忙碌着，今年的端阳节恰逢芒种，芒种一过，花神退位，百花皆谢，便是夏日了。饯别花神本身是风行于闺中的风俗，但大概是应了那句：“人无千日好，花无百日红”，如今后宫之中也流行此等习俗，花园的树上和花上都系着五彩的丝线，满园绣带飘飘，花枝招展，花香中混杂着艾草的清香，好不热闹。各位命妇夫人也选在此时入宫觐见荣妃娘娘，景德殿内人来人往，异常繁忙。

“皇兄，这里人太多了，动不动就要行礼还礼，好没意思，咱们找个清静的地方躲躲吧？”

“元珏，你不是最爱热闹吗？”

只见两个人影在月影门中一闪，景德殿的梅园里便多了两位少年。这两位少年，年纪略长的那位身着一件浅黄色龙纹袍，目光温和，嘴角含笑，像清晨的第一缕阳光，温暖而不炽烈，绚烂而不刺眼，他就是珞城皇太子元玘。这位只有十七岁的皇太子，眉宇间流露出的淡然神情宛若世外之人，纤尘不染，但举手投足之间的皇室气度又让不禁人肃然起敬。而元玘身旁那位面庞虽略显稚嫩但已然英气十足的少年正是崇光帝的二皇子元珏，这位皇子和他的皇兄俨然不同：剑眉立目，嘴角上扬，眼神中的玩世不恭总会在不经意间闪现，淡蓝色的长袍被他急促的步伐带动着，像一只振翅欲飞的雏鹰。元珏无疑是正午阳光中最耀眼的那一缕，热烈得让人喘不过气，却又让人无法将目光从他身上移开。两位少年站在一棵梅子树下，看着远处花丛中穿梭的人影，时间在此刻静止。

突然梅子树上传来一阵悉悉率率的声音。“什么人？”元珏厉声问道。只见一团浅草绿从天而降，站在树下的元玘下意识地伸手接住了这团新绿，淡淡地青草香，混着一丝艾草的清香。元玘低下头看着怀里的小东西，粲然一笑，那笑容里包含的内容实在太丰富：疼爱，温柔，甚至宠溺。那个小东西受了惊吓，一时间没有回过神，呆呆地躲在元玘怀里，一动不动。

“茗儿，怎么是你？”元珏问道。元玘怀里的那团浅草绿终于有了反应，她转过头，朝着元珏的方向，脆生生地叫了一声“二哥哥！”眼角眉梢的笑意尽显无疑，抱着她的元玘恍惚间失了神，不由得把怀里的人抱得更紧了。“你怎么会在这里？”元珏总是拿她没办法，对这个从天而降的小东西他开始有点不耐烦了，但任谁也能听得出这不耐烦背后的关爱之情。

浅草绿从元玘怀里跳了下来，快步跑到元珏面前，十分迅速地将一个东西塞进了元珏口中。极其强烈的酸味让元珏的表情变得十分不自然，而罪魁祸首却早已远远跑开，站在远处的一棵银杏树下顽皮地看着元珏。元珏吐出口中的东西，原来是一颗青梅。元珏怕酸，这是皇宫里每个人都知道的事情，但他们同样也知道敢把青梅塞进元珏嘴里的，整个珞城就只有喻月茗一个人。

崇光帝只有两位皇子，没有公主，而成亲王的掌上明珠喻月茗自小在皇宫中长大，吃穿用度皆以公主之礼，珞城之中也只有她才能让元珏束手无策。

站在一旁的元玘看着眼前的元珏和月茗，心里忽然像塞进了一颗青梅，微微泛着酸。月茗从小就爱黏着元珏，她最灿烂的笑容永远只属于元珏，生气时嘟起的嘴，委屈时含泪的双眸，害羞时绯红的脸颊，这些可爱而生动的表情也只有在元珏面前才会自然流露，而月茗对元玘却总是像哥哥一样尊敬，甚至是敬而远之，元玘始终无法靠近月茗的世界，或者说月茗始终拒绝向元玘敞开她的心，就像此时元玘只能远远看着月茗，远远地感受着她的喜怒哀乐。如果刚才月茗从梅子树上掉下来的那一刻，不是急着去寻找元珏的身影，而是回过头来看看抱着她的这个少年，她一定会被少年眼底的那一抹温柔所震惊。十二岁的月茗只懂得像飞蛾一样不顾一切地扑向火一般炽热的元珏，却未曾回头看看一直守护在她身边的元玘。

“茗小姐，你怎么在这儿？”月茗的贴身宫女到梅园里来寻她，见到两位皇子，“太子吉祥，二皇子吉祥！”看着二皇子脸上古怪的表情，紫苏就知道这又月茗的“杰作”，脾气难以捉摸的二皇子，也只有对月茗才会无条件忍让，甚至纵容。

“紫苏，你怎么来了？”

“贵妃娘娘得了好东西，请您去看呢！”

月茗跟着紫苏朝景德殿的方向走去，刚走几步，她突然回过头来对着梅子树下的两位少年嫣然一笑，一双闪着星光的眼眸顿时如新月初生，两位少年都呆住了，这样的明月怎能不让人动心呢？

元珏看着眼前背影有点落寞的元玘，他明白皇兄落寞的原因，皇兄是喜欢茗儿的吧！元珏还依稀记得第一次见到月茗时的情景，那时的月茗不过才是个刚刚会爬的小家伙。元玘和元珏凑到床边想看看这个可爱的小妹妹，谁知道月茗第一眼看见元珏，就笑着飞快地向他爬过来，一头扎进了当时也只有三岁的元珏的怀里，用红扑扑的小脸不停地蹭着元珏的前襟。也许从那时起，月茗就认定了元珏，可这是爱吗？

梅子黄时的雨，是青涩的，泛着酸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