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6、第 46 章(2 / 2)
但纵使如此,贫道也万万没有谋逆之心啊!贫道前年搬出活死人墓,所有一切财物尽皆留在了活死人墓中。贫道分文未用。陛下自可派人去取。若陛下觉得贫道有罪,所有罪责贫道一人承担,贫道甘愿赴死,只望陛下勿要迁怒于那活死人墓中的住客。”
赵霁听着王重阳的叙述。渐渐就明白王重阳为啥会突然给他跪了。
青年时私自拥兵。
退伍后又筹集大量钱款购置兵器?这不是谋反这是个啥?
大宋重文轻武,说白了就是因为老赵家兵卒起家,实在是害怕了手下的将军们走老赵的老路。所以对于武将的压制是特别大的。刑罚罚起来也很严重。
以上这些罪名,若是真坐实了,按大宋律,王重阳活不了。那些钱全充公不说,恰好住在活死人墓里守着那一堆钱的林朝英也得被抓起来,最轻判个琼面发配。
赵霁看王重阳凝重的表情和决然的眼神。怎么看不出他已经做好了坦然面对死亡的准备?
好奇地拖着下巴:“你当过阵前兵马校尉。年少轻狂私自集结小队可以说是年少轻狂,但当过兵后,既知筹钱屯兵器是杀头死罪,为何还要做?”
王重阳双膝跪地,但脊梁绷得笔直,答出的话字字铿锵:“贫道驻守边疆时,年年军费经过层层盘剥,到了低层士卒手中已所剩无几。七年前燕云失陷,其中确有我方战备不利,但我大宋又何止输在战略?最后那战,贫道和诸位弟兄在临城死守整整七日,后方只送来一车搀着石子的稻米作为军粮!
那战我们输了,临城全面失守。整个驻守临城的兵卒活下来的不足十人。贫道被人救起,醒后去追问上峰此事却被处了军法。再然后,等战事休了,贫道就辞了官衔回乡。
这些年贫道囤积钱财,只为倘若我大宋再起大战,在前线的兄弟们最起码可以吃顿饱饭。可以不用那些木棍都能敲断的兵刃。”
赵霁手指敲着膝盖,面无表情:“大胆!王重阳,你知道你自己在说些什么吗?你不怕朕现在就杀了你?”
王重阳豁达地坦然一笑:“贫道没有谋反之心,所作所为亦无愧于天。若陛下降罪,贫道愿以死明志。”
赵霁:“诬陷朝廷命官,构陷朝廷,囤积钱财购置兵器,私自拥兵。你说你没有谋逆之心?”
王重阳道:“贫道既然敢说,自然没有‘构陷’一说。守边的军费到底何如,贫道相信陛下英明自能够查明真相。”
赵霁板着脸追问:“朕听说你武功高强?既然已经做了这么多大逆不道的事情,甚至连面圣都能毫不慌张。那为何不跑?想来若你哪怕跑了,朕这整个皇宫都没有一人拦得住你。你自可逃出皇宫远离开封,回去携带钱财逃往其他国家。或者干脆隐姓埋名继续逍遥。”
王重阳摇头:“贫道自知所做之事皆是大逆不道。但贫道实在是不忍临城之事再次上演。故而囤积了钱财。现如今陛下已全然知晓,若贫道逃了,那自愿给贫道钱财的往日下属,村民,住在活死人墓的友人都会受到牵连。一人做事一人当。”
死战不退,却被自己人在背后捅刀子的经历让王重阳不怎么会死守法度,甚至选择了在违法的边缘左右横跳。
但他终归是宋人。一腔爱国的热血并没有因为那次的失望而被浇灭。
这两种情绪埋在他的心里,造就了现在这个满是矛盾的全真道士。
他能坦然地违法,甚至自己家后院埋了那么多兵器的情况下都能毫无负担地来面圣。
但你说他视法度为无物吧。事发之后,在完全能跑的情况下他却选择留下赴死。
王重阳这人看似矛盾却其实他的为人处世都有着自己的标准和原则。说白了,他爱的是大宋而不是宋朝。他热爱这片土地和生活在这片土地上的人们。所以说,活在大宋这片天空下的人们俱是他的软肋。
哦豁。
赵霁眯起了眼睛。
抬手揪住了王重阳的小辫子:“朕听你所言,似乎真有此苦衷。那朕就派人彻查当年案件。若你说的是真的,朕定当严惩当年处世军官,且下旨告慰临城和那些年无辜战死的千万将士,且日后严查军队军饷开支来源。”
王重阳眼睛一亮。挺直的背弯了下去,重重扣头:“贫道代临城和无辜死去的兄弟谢陛下恩典!”
赵霁欢快地拨响了内心的小算盘:“别急着谢,你终归是触犯了我大宋律法,死罪可免,活罪难逃。朕罚你就任羽林军神威军,贴身护卫朕的安全。任期嘛……先干上三年。”
“陛下!”小同子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也顾不得御前失仪,慌慌张张就要制止:“此时不可,万万不可呀陛下!”哪有把造反的反贼留在身边贴身护卫的道理?私藏兵器且屯兵的反贼就应该当场格杀呀!
王重阳呆愣地把头抬起来。
赵霁完全把小同子的话当不存在,撩起龙袍一步步迈下台阶走向跪在大殿上的王重阳。
单说王重阳这人,放眼天下,能打得过他的能有几个人?华山论剑可是天下武学的高光时刻,王重阳可是在最高光时刻都能一骑绝尘的人物。王重阳若是要杀他赵霁,都不用犹豫,直接随手路边捡起个石头扔过来,怕是这个大殿都没人能挡得住。
赵霁走到有些愣住的王重阳身边,弯着嘴角眉尖,柔声诱哄:“朕想要个强大的大宋,朕要朕的大宋万国来朝,天下向往。大宋不再缴纳岁币,人民和乐,百姓安居。你来了开封,看这开封的百姓,记住他们的惬意笑脸。朕终有一日要我大宋每一寸疆土的百姓都带上那笑颜。你既然恨边疆军费盘剥,那留下来,先给朕干上三年差使,亲手自己去掐断那些腌臜。”
苍天为鉴。赵霁没穿越前明显就是入错了行。
他要是去干励志讲师,就凭他那张脸和这种不知道哪里抄来的酸唧唧的词。没准事业飙升甚至都不会掉头发的。
王重阳明显被赵霁给他画的大饼里面描绘的未来场景说动了。眼神震颤,非常想从此就跟着赵霁干了。
但关键时刻,王重阳想到了人丁稀少的全真教,以及他参悟的道心。火苗熄灭了些。
赵霁抓紧时间继续加火:“朕不逼你还俗。你依旧可以做道士打扮。若全真教有需要,朕可以放你半个月的假,你自可以回全真教处理教务。朕只留你三年。你不想看看丢失的燕云十六州是如何重归我大宋?你不想再去趟临城祭奠你的战友兄弟?”
王重阳想。
他都想疯了。
临城一战是他毕生的遗憾和悔恨,是他心底的伤疤。他建活死人墓不再外出,都是因为临城那战他空有绝世武功却面对城破无力回天的失措,和对军队,对大宋朝廷的失望。
怒其不争,哀其不幸。
现如今,大宋的君主站在他面前,问他愿不愿意参与重新夺回燕云十六州,愿不愿意重新踏足那早已不属于宋朝的临城。王重阳胸口剧烈起伏,心潮澎湃热血上涌,一股激动的热流涌上眼眶,双手抱拳,字字铿锵有力:“臣!愿为陛下赴死!”
好几年悟出来的道心?
不要了!
只要能重见大宋辉煌,道心什么的,等大宋辉煌之后再捡回来吧!
赵霁扶住他的胳膊肘,把人扶起来,一脸圣母似的慈祥:“赴死就不用了,你去帮朕把欧阳锋和欧阳烈抓过来吧。”
内心正壮怀激烈,热血地一塌糊涂的王重阳:……?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