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第 10 章(1 / 2)
万相宜借出差之机,独自回了趟大学。
刚好马明打来电话,问家里的水卡放在哪,三言两语得知她出差回了母校,四个小时后,马明出现在校园门口。
万相宜早已回到酒店,接起马明电话时,语气温吞。
“突然出来,怎么跟你爸妈交待?”
“为什么要跟他们交待。”自两人开始往崩了谈,马明就变得消极和委顿——起码在万相宜看来是。
万相宜能够理解他的抗拒和不甘,二人把最美好的年华交付彼此,求学、求职、求生存,人生中变数最多、挑战最大的几年,扎扎实实地相互帮衬过、温暖,见证了对方的窘迫,也分享了对方的成长。
事已至此,表面上是万相宜先放弃,深层次却是马明的不笃定。二人关系的破裂,如果一定要归因的话,万相宜宁愿扛在自己肩上。
她不愿意看到马明的不体面,说到离婚的原因,是女方生不出孩子,还是男方坚持要生个孩子,似乎半斤八两。
但马明还是暗暗跟自己较劲,这种较劲的成分不大,或许只占他情绪的1%,可万相宜看在眼里。
一方面她希望他坦然接受她的归因,另一方面,也微感欣慰,毕竟当年瞪着铜铃般大的一双眼选的男人,如果连这1%都没有,就真的满盘皆输了。
“为什么要跟他们交待。”这是多硬的一句话,事到如今,马明起码在嘴上可以痛快一下吧。
万相宜说已经回到宾馆,马明问:“欣园吗?”
“不是。”她说了个笼统的位置。
“为什么不住欣园?”欣园是校办企业,他们恋爱时,这家宾馆还叫“欣园招待所”,如今早已鸟枪换炮,唤作“欣园宾馆”了。
马明站的位置,刚好可以看见“欣园宾馆”的灯箱招牌,红色楷体,泯然众人。
“不是。”万相宜不愿再多说。
大四那年,两人赶上宿舍门禁,万相宜带马明入住欣园招待所,初次“破戒”。
句句是坑,句句是雷,谈话难以为继。“我去找你吧。你一个人我也不放心。我到了给你打电话。”
万相宜明明拒绝了,可马明还是来了。她报了个笼统位置,就是不想再有龃龉,马明知道万相宜的出差住宿标准,照着这个标准找到第二家,不知用什么方法问出了房间号。
马明提着啤酒和熟食,有万相宜最爱吃的卤鹌鹑蛋。二人正襟危坐,相敬如宾地吃起宵夜。马明酒下得有点猛,万相宜只吃了几颗鹌鹑蛋。
肚子里没热乎东西,凉酒下肚,热泪上涌。因为再无其他方向与出路,马明说起了车轱辘话,问那边还缺什么,让万相宜别见外,缺什么跟他说,说他永远是她的后盾,跟她父母一样,是她在这世上最亲的人。
这样气氛沉郁的谈话,此前有过几次。万相宜再次被迫带入旧情绪,几次想抽离,又没法无视马明的真情实感。
好在手机发出提示音,加好友申请:我是时报记者尹小航。
万相宜通过验证,认真加了备注。
马明说:“真的别见外,缺什么跟我说,把你一个人……我,我也难受……”
他忍了忍,继续咀嚼,没等嚼碎吸了吸鼻子,把东西囫囵咽了下去。
万相宜有点不忍看。
手机提示音又响,尹小航发来一段文字,是新闻稿里的一段,里面有万相宜的名字。
紧接着又发来一段话:“请您过目,如无不妥,我们就这样刊登。”
这道题超纲了,万相宜只是奉党群处之命出席。可她还是认真读了一遍节选的内容,文从字顺,引用了她的话,没有夸张渲染。
她回复:“我读了,没有不妥当的地方,谢谢。”
想了想又说:“不过,还请与党群处的老师联络。他们负责宣传。”
马明给自己倒酒,他用的房间里配备的纸杯,已经被酒浸得软趴趴,他手指力道重,捏了两下,没捏起来,有点起脾气。
尹小航回复了个打响指的表情,指间冒出一个OK。
公事公办的语气之外,终于有了点……情绪。
万相宜把手机扣在桌上,重新回到谈话中,却不记不起马明上一句说了什么。
“又是项目组的人找你?”
“不是——反正是工作上的事。”看到被他揉搓到失去筋骨的纸杯,万相宜说:“别喝了吧。”
这句话让马明心暖:“你心里是不是怪我爸妈?”
“还真没有。”事态发展至此,能怪到人家头上吗?还是怪自己更坦然一点:“我连你都不怪。”
马明突然把胳膊搭在万相宜肩膀上,上半身的重量都移过来:“我还没跟他们说,协议也没让他们看见,万相宜,我不敢跟你保证,你等我消息,反正咱们还没换证,法律上……”
万相宜手机提示音又响,她躲避马明口腔散出的酒气,按亮屏幕,还是那个尹小航,这次是一张照片,左下角是她的水饺包,边角有轻微磨损,包里的东西四散铺开,摆在照片正中的,是一把千分尺。
那东西构造并不复杂,但是体积不小,银光闪闪,是个实心铁砣子。照片的焦点就在它身上。
尹小航说:“还有这张照片,也要上报。”
马明半靠在她身上,她没有办法打字,只好奋力把他推开,醉酒的人黏得很,垂着头再靠过来,刚好看到手机屏幕。
万相宜说:“这有什么好上报的?”
“很真实,很有趣。”
马明把脸贴近她的手机屏幕,不知出于什么心思,她想把手机移开,马明抓住她的手腕,拉到自己身后,手机掉在地上,他整个人都贴过来。
这当然是万相宜最不想做的事,过去的岁月里,二人的鱼水交欢有多隆重、多亲密、多熟悉、多引人入胜,此刻的温习就有多尴尬。万相宜躲着马明黏腻的吻,还是躲不过他头发里熟悉的气息,几番来往,马明将头埋进她的颈窝,抽泣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