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乾元二十三年一月末,在去往京城长安的官道上,秦肃一行人马也正遥遥地缀在后头。
因刻意要与程怀憬错过,秦肃特地在镇平多留了两天。他并不知晓月南华私下里找过程怀憬,更加不知晓,月南华原来与程怀憬幼年同伴十四郎有过如斯纠葛。
他此刻正在马车内,皱眉向对面坐着不言不语的冷松先生道:“王傅不是要替孤看顾王府,怎地也追来了?”
“王爷,您此次上京如入龙潭虎穴。某在府中……实在是寝食难安!”
冷松先生捻动颌下三缕山羊胡,淡淡的笑了声。
“何况,山陵已崩,如今宫里头的几位却秘不发丧,反倒下诏令王爷你只身进京!名义上是选妃,实则……就怕是场鸿门宴呐!”
秦肃从鼻孔里冷笑一声。“这事儿,三岁娃娃都省得!”
“王爷!”冷松先生抚须长叹,似是十分痛心。“您莫怪老夫多嘴!老夫是瞅着王爷您这一年来行事作风,与从前颇有些不同。故此思来想去,愈发放心不得!”
“要按照您从前的脾气,明知道那位青竹是宫里头塞过来的细作,早就扔到地牢里头,让下面人去撬开他那张嘴了!可是如今您反倒将人好生养在北院!您心里头到底是怎么琢磨的?”
秦肃沉默不答。
冷松先生等了足有一盏茶功夫,终于像是极其失望般的长叹一声。“罢了!老夫都这把年岁了,若不是当年先帝临危托孤,老夫何苦来遭这罪、淘这个神!”
说罢,作势就要振衣起身。也不顾马车还在奔驰当中,只遥遥冲前头喊了一声:“暗七,送老夫回去!”
原本空无一人的车顶上,轻飘飘如同落下片青叶般,多了一个青衣人。
暗七的声音响起。“先生当真要回去?”
“老咯!说的话没人爱听,就不留在这讨人嫌了!”
冷松先生搬出来的先帝,并不是如今刚薨的那位,而是秦肃生父,光帝。
秦肃不得不开口,给他留三分薄面。
他撩起眼皮,淡淡地道:“王傅上了年纪,经不得来回奔波。既然来了,便一道去长安吧!”
作势要走的身影顿了一下。冷松先生回过头,斜眼觑着秦肃,突兀地道:“王爷心里头莫不是有人了?几次三番的,置先帝遗命于不顾……这症候,瞧着像是思春啊!”
“先生慎言!”
秦肃勃然变色,五指握爪,硬生生将手中书卷捏成碎片。书页纷飞如落蝶,簌簌地坠于车内。
“大业未成!”冷松先生丝毫不惧,反倒扬眉傲然负手道,“就算王爷心里头有那个心思,依老夫拙见,您也还是先藏起来的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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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四,欢喜一个人,应当不遗余力、奋不顾身!”
长安城。客栈。
程怀憬在灯下倾身,手把手教导十四郎,一脸朽木不可雕也的郁躁。
可无论他说多少句,十四郎始终闷葫芦似的,一声不吭,坐在他下首处。仍旧一袭来时青衣,眼皮耷拉着,像是不闻不动老僧入定。
程怀憬说的口干,索性端起案上茶水一饮而尽,随后又愤愤然撸袖道:“就譬如你与那位不羡城城主!你二人分明已行周公之礼,况且,还是你在上!如今你吃了就跑,分明就是不地道!”
十四郎读书不多,程怀憬刻意将话说的露骨。
“在这件事上,那位城主做的就比你地道!”
“他分明是强人所难!”
十四郎不服气地抬起头,终于破了功,硬邦邦的绷紧脸皮又掷下一句。
“他与我差着十几岁,辈分也不同!”“那又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