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了贼船(1 / 2)
接过陆炳手中的厚厚一摞书,莫菲心中百感交集:该来的终于还是来了!
曾经陆炳带她上街购置生活用品,途中遇到了前来传旨的黄锦,这就是她和黄公公的初遇了。交流一番后黄公公委婉地表示:以后礼仪上有不懂的尽可来问我。
“我问你啊!你们这帮人眼里我,我是不是很粗鲁啊?”
她没自信地问了一句,一边仔细地观察着陆大人的神情变化。
“也不算非常粗鲁吧......”
陆大人避重就轻地移开了视线,拒绝回答这个可能会伤到大家感情的问题。
莫菲瞬间气馁了:她就是很怕在人前因为不懂规矩而出糗,所以尽量避免外出公干。白天在账房,晚上就窝在自己的卧室里,不知道的人还真以为她是个内敛文静的性子。
“言谈举止方面其实各人有各人的习惯在,你别老觉得自己没学过宫里那一套就要遭人笑话。”看她似乎真地很介意自己的形象问题,他才正色向她解释道,“平时你接触的那些大多是京官,他们久居京城所以做派也带上了本地的习气,外人看来觉得大方得体。但京官之外各地还有许多地方官员要来京办事,那就真是林子大了什么鸟......人都有。”
他说着说着忍不住笑了,“就拿我们浙江人来说吧?沿海一代的方言自成一体,我初来京时听说当时锦衣卫的主官看到南方来的人就头疼,因为那些人讲话口音重,训练起来费时费力,说起方言来几如咒语一般。”
“那倒是,我大学时外地的室友也说听不懂我讲家乡话......”
莫菲一边翻着书一边低声自言自语,她逐本翻看着陆炳准备的那些教材——内容果然齐全得吓人,连《洪武正韵》这种古董级的东西都有。按照书中记载,明朝标准的普通话就有七十六韵,别说发音了,连上面的字她都不见得认识几个。
“我可不可以申请不要去参加这么重大的典礼啊,大人您高抬贵手放过我,我就是一摸鱼混日子的,实在记不得这许多东西......”
“这些都是黄公公托人给你送来的,盛情难却,我就替你先收下了。”
“你倒是替我拒绝啊!”
莫姑娘顿时忘记了形象问题冲着陆大人吼出声了。陆炳的脸上带着毫不掩饰的坏笑,摊开手表示:“木已成舟,你就认命吧。”
“......混球。”
莫菲咬咬嘴唇,很不甘心地收下了这份“贵重”的礼物。她那毛手毛脚的样子引得陆炳多提醒了一句:“黄公公送来的都是些珍本,你看就看了别到处乱扔。光是这本洪武正韵的书龄都能上溯到永乐年间,说是古董也不为过。”
“啊!?”莫菲吓了一条,想到自己手里捧着的居然是文物级的东西,顿时不知所措。陆炳这一通话把她唬得够呛,唯唯诺诺地答应着自己一定上心,这才从他书房里逃了出去。
眼看再过一段时间就到年关了,南镇抚司里也悄然发生了一些变化。最明显的是府里那些老旧的院墙,不知从几时起都被工匠修葺一新了。府里询问的那些刑吏也改掉了自己审问犯人时露天作业的习惯,转移到了更隐蔽的地方去。
她抱着书本轻飘飘地走在小道上,一只黑猫忽然从树丛中蹿了出来。猫的两只眼睛毫无惧意地看着她,轻轻叫唤一声,踏着小步子绕到她的脚边蹭了蹭她,随后又一个纵跃跳上墙头消失不见了。
“这只猫好像以前见过的样子?”
莫菲喃喃自语道,她依稀记得自己当初从地牢下被放出来时由陆炳带着在南镇抚司了走了一遭。中途好像就碰到了一只不怕人的黑猫,自己还曾吐槽过南司衙门里的建筑过于老旧荒废,没想到只过了两个月时间这些多年疏于维护的房屋就被修缮了一番。
“莫姑娘!这边!”
远处传来了熟悉的喊声,莫菲回过神来抬头看去,正是南镇抚司那帮年轻刺头在朝自己挥手。她不禁恍惚了起来:这群家伙看上去才真叫一个粗鲁,要教规则怎么不先从他们那头教起?
她答应了一声,小步向着他们走去。祁夏二损友在那里勾肩搭背聊着天,少年老成的顾淮青抱着手臂站在一旁只是作陪却不说话,大大咧咧的刘端摆着副老大哥的架势在给那小乞丐何子训话,而之前夜巡时见过的杨家兄弟也在——兄弟俩面容相像,她不能确定站在那里的是哥哥还是弟弟。
“你们怎么都在这里?”
“我们在等你啊。”
刘端代表众人发了话,大家的目光齐刷刷地都朝她看来。莫菲猛地想起陆炳之前告诉她的事:明堂祭祀时他手下那一派人都会前往地坛与她同行......怪不得说在等我!
大家那别有用意的目光让她觉得自己像被架在火堆上烤似的。这些人站在一起不像是官吏,倒真的很像一群山贼出来打家劫舍。刘端的衣襟和杨家兄弟的袖子上那血迹甚至都还没擦干净,她简直不敢想象这些人之前在干什么。
“属下们见过莫姑娘,您有什么话只管吩咐。陆大人已经发话了,直到郊祀为止我们这群人全听您指挥,您让我们去干什么我们就干什么。”
刘端说话时衣襟上那抹血迹在阳光的照射下更加显眼了!其他人也有样学样跟着他行礼,好像莫菲真地成了他们的上司一样。
“别别别使不得,你们这是干嘛啊!陆炳欺负我,你们还帮着他一起起哄!”
“话怎么能这么说呢,郊祀是皇家盛典,护卫和戒备本来就是我们职责所在,您负责去地坛我们当然得跟着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