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静舟(1 / 2)
莫云春颇感遗憾,“阿璧,人生能得一知己,是件多么难能可贵的事。”
这个曾经一度想要跳出红尘,皈依佛门之人在这些事上,反倒不如沈璧看得开。
沈璧凉薄道:“天下无不散之筵席,难不成因为他短暂的相伴,我就要投桃报李一生,感恩戴德一生?”
莫云春轻轻叹了口气,他曾以为季延会是破开沈璧黑暗世界的一束光,能涤去他内心仇恨的一场雨,甚至是拉他出深渊的唯一的希望。
现在看来,是他想多了。
沈璧竖起耳朵,听到木制的走廊上,那极轻的脚步声再度响起,最终消失不见。
他起身,看夏雨在狂风中凌乱飘忽,唇边不由得泛上丝丝讥笑,这些暴雨也就只能欺负欺负那些弱柳残红和失去雨伞庇护的行人罢了。
就像当初在这书院里,欺负他的那些人。
“一个瞎子也来读书,真是天大的笑话。将来又不能科考,有什么用?”
“沈瞎子,给我们演一遍你当初是如何上山的。听说你真的是‘爬’上来的,手脚并用地爬,哈哈哈哈,你快再爬一个给我们看看。”
“沈静舟,你叫一声哥哥,像女子那般叫声哥哥,以后再书院,哥哥就罩着你。”
……
有人鄙视,有人看不起,有人言词轻佻,也有人始终护着他,护着一个什么都看不见,只能住着拐杖,敲敲打打走路的瞎子。
“哎,沈瞎子,前面是石阶,你还不把你那根破拐扔了,爬上来!”阮凌大笑着说完,扭头对同伴解释,“你来得晚,没看到,他浑身血淋淋地出现在书院门口,把我们都吓了一跳。夫子叫人去扶他,他还不干,一把把人推进草丛里。”
阮凌正笑着,沈璧却将手中的拐杖甩了过来,看热闹的人立即一哄而散。
光脚的不怕穿鞋的,沈璧身上那不要命的狠劲儿,有时候还是能镇得住这帮人的。
季北城极低极轻地笑了一声。
沈璧看不见了,听力却极好。他朝声音发出的方向,冷冰冰地问了一句,“你是谁?”
即便是模糊不清的一声,沈璧也听出来了,这个人之前从未在书院出现过。
季北城在一丈外停下。
沈璧清减了很多,也长高了很多,不过还是矮了他一头,这个差距似乎是他们从遇见开始就一直保持的身高差。
他的双眼依然如从前一般通透纯粹,却不再有光泽。季北城盯着那双眼睛,心头发胀。他没想到此生还有机再见到沈璧,一股想要走上前,与他狠狠拥抱的冲动从脚板窜至四肢和胸口。
“你是谁?”沈璧又问了一遍。他微微弯下腰,浑身紧绷,像一只随时准备攻击却又做好了防守的幼狮。季北城在他的身上见过太多次这种神态了。
果然骨子里的东西,是改变不了的。
“季延。”他唇角微弯,声音柔软。“你呢?”
沈璧没有理他。
“季延,你怎么晚了三个多月?我们都以为你不来了呢!”一个声音突兀地插了进来,沈璧趁机转身离开。
“有事耽搁了。”季北城嘴里回着话,目光却随着沈璧走,“他是什么时候来的?”
“你说沈静舟?”苏越摇摇头,“不知道,听说三个月前,井修在山道上发现了他,当时他浑身上下全是血,喝了半个月的药,才下床。哎,季延,你去哪里!”
沈静舟……原来,他改了名字。
不做沈璧也好,至少他可以重新开始了。
沈璧扶着山道上的木栏杆,试探着往前走。虽然他已来书院三个月了,虽然这些路他在人前和人后,白天与黑夜里练习着走过无数遍,可他还是不敢大意。
忽地肩膀一重,沈璧被人箍住。
他大惊,挣扎着想甩开那手的桎梏,却听那人道:“是我,季延。我去学堂,正好与静舟同路。”
“松开!”沈璧恼道。每个人刚开始都说想帮他,最后还不是都在戏耍他?沈璧受够了这种把戏,索性离所有人都远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