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1、《银河》中(1 / 2)
银河回到便利店,把钱放回钱箱。入了两瓶饮品的钱。靠着收银台,安静的度过了十二点。十二点一过就到了周一,店内的监控摄像就会清空过去一周的缓存。看上去没有变化。
早晨换班离开便利店,阳光闪耀的厌烦。银河走在阴影里躲避晨光,走到出租屋附近时放慢了脚步。像是在等着什么追上来。
“砰!”有人从后面把银河甩到墙上,接着一顿揍落在银河脸上,只有脸。银河衣领被拽着承受,没有一丝的反抗。
对方打了一顿就离开了,什么话也没有。
银河坐在地上,有点困,又不想动,干脆就这样闭眼睡起来。
“哒哒哒——”银河抬头。云美穿着裙子,外面套着大衣,纤细白嫩的小腿露在外面,踩着精致的高跟鞋。脸上有疲倦,但不影响她的美。她站着,精致的高跟鞋踩在这肮脏的地上。
手顺过大衣下摆蹲下,云美细细看着银河的脸,吐出一口气像是放松下来的叹息。相看无言,云美扶着银河回去。
银河躺在床上,看着云美照顾他的伤。
“姐姐,逃跑吧。”
云美拧着毛巾,装作没听见:“这伤只是难看一点,不会有后遗症的。不用怕。”
银河:“我知道。”每次之前的伤好一些就会被再打一次,只打脸好像是为了让他保持丑陋的样子一般。
云美擦拭着银河的脸,不断说着:“不用怕,不是故意的。这不是故意的···”
银河看着云美,看着她情绪激动起来,他什么也没做,只是平静的一遍遍说着“我知道。”
天黑后,两人再次出门。云美牵着银河的手,银河将云美裹在棉衣内。走进会所后分开。
天气越来越冷,路上行人裹得更加厚实。但在‘食色’里,一年四季,都是活色生香的景色,这里的人不会感觉到冷,只嫌还不够热。
“啊啊啊!——”尖锐惊慌的尖叫声给众人欢乐的表象划开一道口子,露出底下鲜红的丑态。
只见有个男人从二楼顺着楼梯滚下来,衣衫不整,不知道是刚脱还是刚穿上。男人来不及顾及自己的样子,匆忙爬起来就往外面跑。所有人闪躲在一边,不愿掺和。
两个身手矫健的青年人几个大跨步从楼梯上跳下来,手里还举着枪。喊着老套的“不许动!再跑就开枪了!”,见没有用,就对着天花板放了一枪,在更多的尖叫声中,所有人下意识缩了脖子。闪动的灯球碎在了空中。
男人心里一边骂着‘疯子’一边不敢再跑。
最后是以一群便衣警察冲进来包围,将那男人带走,二楼包厢内的人一起带走录口供为结束。‘食色’也因此提前打烊。
银河顺走吧台桌面不知道是谁的烟和火机,去到外面的安全楼梯。客人走了,他们自然也不会留着。银河从安全楼梯一直往上走,走到顶层天台。从这里可以看到会所周围的一片。
点了一根烟,趴在天台上看着载着客人的小车朝不同的方向离开,去到另一个能让他们继续纸醉金迷的地方。看着有服务生从后门匆忙离开,小的认不清人,但银河知道,他们都拿着一些值钱的东西,每次出事,都会有人趁机手脚不干净。
也不是什么很值钱的东西,都是一些首饰手表之类的,是那些有钱人丢了也不在意的东西,是会所老板知道他们的行为也懒得去管的东西,是这些人自以为不会有人发现的东西。
人啊,利益是如同呼吸一般的存在。
一只手从后拿走银河口中的烟,放进自己嘴里。
姜时河:“又被打了。”这是日常寒暄的开头。
银河不用转头,闻着血腥味就知道姜时河现在的样子肯定也好不到哪去。
“‘食色’出事了,小姜会长心情挺好。”
“还行吧,被姜会长揍了一顿。”姜时河在银河面前不称姜昌赫父亲,称之姜会长。
姜时河吐出一团白雾:“云美跟姜会长走了。”
银河又点了一根烟:“看到了。”今天云美穿着一件银白色的裙子,从上往下看很显眼,以落后半步的距离跟着为首的那人离开。只有是姜昌赫,云美才会保持这样的距离。
姜时河背靠着栏杆,看向与银河视野相反方向但景色并无差别的地方:“再一年,李贵生的债就还完了。”李贵生是银河和云美的父亲,关在牢里的父亲。
银河:“完了吗?”
姜时河:“完了。”
“呵——”银河不信,还完了又怎么样,他和云美从一开始就不是来这里工作还钱的。他们是被那个所谓的父亲送给姜昌赫的。
姜昌赫是靠贩卖人口发家的,早年还开过赌场放过高利贷,什么缺德来钱快干什么。李贵生就是还不上高利贷,就要把银河给姜昌赫抵债。在对方来领人的那天,银河却被打瞎了一只眼从外回来,脸上也都是伤痕。
那些人自然以为是李贵生临时反悔了才这样做的,人口贩子要人也是看脸的。李贵生被打了一顿,银河流着血站在一边看。在那些人说着不算数但依旧要把人带走时,一直被关在房间里的云美挣脱开了绳索冲了出来死死抱着银河说要走一起走。
云美流着泪冲出来,那副梨花带雨风华初现的模样,让在场的成年男性都无法控制的眼睛一亮。云美看到银河明显的惊愣了一下,接着语调控制不住的扬高:“怎么会这样?!他们怎么把你打成这样!”从让人怜爱的落泪模样一下痛哭起来,鼻涕眼泪都出来了。云美很少哭的那样丑。
“对不起···对不起···都是我的错,不是故意的——”云美反复说着,抱着银河,泪多的都落在他脸上,混着血刺痛他。而即便云美哭成那样,初见的美丽还是形成了初印象的欲望,哪怕那时候的云美才是初中生。
两人被一起带走了。
云美因为漂亮被留下教导,银河因为可以牵制云美被留下当了服务生后学起调酒。因为年纪小,前三年他们是在见不得光的地方被教导的,成年后才来到‘食色’,也过了三年了。
也是从离开李贵生后,银河每隔一段时间就会被打一顿,一开始对方会找借口。到后来发现银河根本不反抗,对方也不再说话,每次打了就走。
李贵生因为抢劫意外杀人,被关了进去,缓期处刑。这是姜昌赫在床上对云美说的。云美回到出租屋对着银河复述。
“嗯。”银河的回答和云美听到时的回答一样。
“还真是无情啊,你弟弟知道他的姐姐对亲生父亲这样冷漠吗?”姜昌赫俯视着云美。
云美面带潮红,甜美一笑:“银河很乖,哈~他不会···离开我的——”
姜时河穿着单薄的黑衬衫,短发凌乱着。袖口卷到手肘处,小臂不用力青筋也明显的很。靠着天台边吞吐烟雾,立体完美的五官在黑夜中也模糊不掉,即便是血迹伤痕也不影响他举手投足间的优雅。
银河穿着酒保的制服,趴在天台边,和站直的姜时河差了足足两个头。他不似姜时河把烟夹在指间,他把烟叼在唇间,风吹了一半,他吐了一半。银河的头发很长,平时低着头也是看不见他的眼睛的。但现在,风想看看他,便吹开了他的发丝,探进了那眼里。
漫天星辰所处的银河有多漂亮,见过吗?没见过?没关系,看看银河的眼睛吧。大多数人的眼睛是带点棕的,银河的眼睛很黑,虚无的黑中带着点点星辰,就像银河一样。
一只眼内的银河已经没有了,留下的这片景色就更加的珍贵。失去了,银河就不是银河了。
姜时河夹着烟的手掌蠢蠢欲动,想要撩开银河的头发看看他。但是他不能,他没有那个立场,至少现在没有。斜眼看着银河的发顶,将烟头扔在地上脚尖捻灭,再夺过银河口中燃到一半的烟放进自己口中,什么也没说离开了。
不以为然,银河握着还有好几根的烟盒。用已经麻木冰冷的手再从烟盒中抽出一根,点火时,微弱的温暖从皮肤上感知到传递给他。可这没什么用,都是表面。
-年末-
新的一年快过去了,人群更加兴奋,带着和旧的一年告别迎接新的一年的借口,疯狂的把自己按进沼泽里。
‘食色’生意自然是很好,这段日子都是24小时营业的。便利店自然是不去了的,银河有条不紊的调着一杯杯酒,将烂醉客人给的不菲小费收入囊中。他是没有工资的,生活开销都是靠客人给的小费和便利店打工的钱支持,云美一样。
在不间断的工作终于告一段落后,他刚准备离开清净一下。一个负责人叫住他:“楼上308你去收拾一下,人手不够。”满脸的不屑和讥讽。这里的工作人员都知道银河和云美不像他们是正经应聘过来工作拿工资的,说好听了是东家老板的人,实际上比他们还要不如。所以哪怕两人给会所赚了很多钱,也没人瞧得起。
银河没看来人,抬脚往楼上走。沿路看到的几个服务生都是一脸嘲讽的表情,银河打开包厢的门,旋旖暧昧的气味扑面而来。云美独自捂着身躯坐在柔软的沙发上,听到开门声微微颤抖。
银河僵了一秒,进屋把门死死压着。
云美在看到是银河的时候被吓到了,一个劲往后缩,但根本没有可以躲藏的地方。
“乖,你先出去好吗?我没事···”云美安慰着银河,眼泪却止不住的留下。
银河上前抱紧了云美,捂住云美的眼睛和耳朵。
“···为什么···为什么是我?为什么···”云美滚烫的泪水从银河的指缝间渗出,一声声低喃缠绕着两人。
时间到底有什么用,这么些年过去了,他们还在原地。两人一瞬间就回到了那天晚上,银河在父亲的床上看到了云美。云美满脸是泪的安慰银河,银河能做的只是捂着姐姐的眼睛和耳朵,小心避开她身上被强迫的痕迹。
“为什么是我···为什么···”这个问题直到今天也没有答案。因为她漂亮?这不能成为回答。
“为什么···不是你。”当时父亲已经离开出门,银河抱着云美坐在散发恶心气味的床上,听到这话的时候他以为自己听错了,可惜没有。云美很轻很轻的重复着,好像以为只有她自己听到。银河使劲捂住她的耳朵,接下来在云美耳中和银河耳中,这句话越来越响。
可能时间还是有点用的,此刻的云美没有说这句话,她死死抓着银河的手臂,长长的指甲压刺着他的皮肤。真不知道,到底谁更疼。
云美本来作为姜昌赫的人,是可以看情况拒绝一些客人的,但那天是其他人故意把客人引过去,云美知道这个客人是有一些癖好的,姜昌赫允许她拒绝这一类的客人,但最后却被强迫了。
姜时河进来时看到里面的两人时,嗓子被哽着说不出一个字。他以为他见惯了这种事情已经可以忍耐了,但是换了眼前的人,他还是难受。将衣服放在门边的柜台上离开关上了门。
云美已经冷静下来了,动作挣脱开银河的动作。银河起身去衣服给云美。两人都很平静。穿好衣服,云美率先打开门迎上姜时河的视线。
“会长离开了吗?”一开口,泪水又落了下来,配合着她茫然无助的娇弱模样,可怜的让人心动。
银河还站在包厢内,他看着门口云美祈求庇护的柔美侧脸,心情再没有一点波动。
此事过后,那些搞小动作的人自然没有好下场,姜昌赫并不是为云美出头,是不满有人敢无视他的话。云美因此倒也得到了两天休假。
···
从彩色玻璃外透进来的光芒,呈现不同色彩的散在室内。一排排可以轻易看出岁月感的木质长椅,沉静的排列面朝同一个方向。
云美紧闭着双眼,上身微微前倾,双手合十抵着下巴。她精致的妆容,艳红的指甲和反着光的耳环都不影响她虔诚的表情。虔诚到这美艳的外表像是她的一层着装,随时可以脱下化身成为清素的修女。
银河从后面大门处走过来时就看到这一幕,没有打扰云美,隔着过道坐在另一边的长椅上。脸上的伤已经好了不少。
若是有人愿意好好的看银河,银河是好看的。云美的脸已经能够证明基因的优秀,银河又怎会差到哪里去。今天云美似乎是感觉到了视线而睁眼看过去,隔着一个过道看到了银河。银河对她微微偏着头,绚丽的光斑落在他脸上,模糊了那些伤痕,落在眼里便是星光璀璨。
云美看着银河,有些陌生的呆愣。
银河真好看。即使不在笑也扬着角度的嘴唇,刚刚好的鼻子,漂亮的眼睛,即使受了伤印着五颜六色光斑也不会丑反而多了虚幻无瑕的向往。是看着就想呵护起来不让他受一点伤的人,值得一切美好的人。
云美这样想着,胸口就感到堵塞。忍不住又想,要是上帝真的听到了她所有的祷告一定会笑银河面前的她是多么的虚伪。
城内下大雪的那天,出门的人都少了。连揍银河的人都是赶任务一样胡乱揍了一顿就走了。银河除了淤青加重了一些,其他新伤都没有。
“姐姐,逃跑吧。”他又一次对着云美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