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受伤连续几天,身体废了一段武功后必然筋骨有些损伤,再加上后脑勺被女瑶一棍打了,程勿便痴缠着女瑶,要她赔偿他。平时?程少侠自持无比,努力要做个大男人好不被女瑶看轻,好保护他的“小腰妹妹”;但受了伤的他变得脆弱无比,也不想着顶天立地了,只想跟女瑶撒娇,要女瑶陪着他。
程勿的日?常基本是——
“姊姊我要这个!”
“姊姊我要那个!”
“姊姊你?不要大声吼我,我头好痛好晕……”
程勿原本避免叫女瑶“姊姊”,总觉得叫了她他就会比她矮一头;然生病的这段时?间,他发现“姊姊”这个称呼对女瑶居然很有效。他只要摆出柔弱样?,只要雪白着脸捂着心脏委屈哒哒地看女瑶,女瑶通常在以头撞地后,会答应他的无理要求。
程少侠心中?美滋滋:被人宠的感觉真好。他真想一辈子受伤,一辈子躲女瑶怀里?去。
为了让女瑶多温柔两天,程少侠每夜睡前都祈祷伤好得慢些;他更会利用女瑶粗心大意?的毛病悄悄背着她倒药。然女瑶真的没发现他背着她倒药时?,程勿心里?又会不舒服:这说明什么?这说明女瑶根本不在乎他!根本不关心他有没有按时?喝药,伤何时?能好!
程勿的纠结小心情,女瑶是真的不懂。白日?给程勿换头上包扎的绷带时?,发现程勿额上的伤已经好了大半,女瑶还笑?道:“小孩子就是恢复能力强,咱们小勿头上没留下伤口,以后又能俊俏漂亮地去骗良家妇女动心了。”
程勿哀怨地瞪她一眼:“……”
女瑶心口一跳,笑?问:“小勿喜欢什么样?的小姑娘?大胸的还是细腰的?改日?姊姊……唔!”她顿了一下,话住口,因?为坐在床上的程勿突然撞过来抱住了她。
程勿抬目,眸光幽幽,他轻声:“我就喜欢你?这样?的哎!”
女瑶眸子弯一下,笑?眯眯,应了下:“嗳,好啊小勿。”
程勿一愣,然后当即惊喜仰头:“你?答应我了?!”
女瑶白净细长?的手指拂一拂他脸上贴着的乱发,戏谑道:“答应你?什么?喜欢姊姊我又不丢人,崇拜姊姊我的人多去了。你?都说喜欢了,还不容我应一下?你?便是觉得我是仙女,是圣人,我也说你?眼光不错啊。”
程勿气得眼红:“你?你?你?……厚脸皮,果然是混账!”
混账姊姊!
视感情如玩物,游戏人生,根本不理解他的用心!
程勿一拳捶在她肩上,他还要扯着她继续骂她没良心,不妨门被不确定地断续敲了两下,门外有人问:“女瑶……教主还在么?”
屋中?女瑶扭头,程勿眸子微微缩了一下:唔,是小玉楼的大师姊陶华。
女瑶轻轻翘唇,还算陶华识趣。从陶华封了程勿身上的几大穴道后,女瑶就知道小玉楼有秘密。她没有当即审问,也是等着陶华主动来寻她。陶华心中?自然也明白,她在程勿的房门外徘徊了好多天,这日?终于下定了决心。
女瑶答应一声后,门外个子高挑、皱着眉的女人就走了进来。陶华平时?对她师父凶惯了,总是盛气凌人地教训师弟们,这会儿看到女瑶和?靠在女瑶怀中?的程勿,陶华却是眼神迟疑。陶华咳嗽了一下:“教主可以单独出来么,我有事情跟教主说。”
女瑶望了沉着脸的程少侠一眼,笑?道:“不必了,小勿不是外人,有事关门说即可。”
程勿满意?地点了头,继续靠着姊姊的肩。
他实在没有江湖经验,为人处世?的道理也是一知半解。不提是他这样?从小被虐打的小孩子,即使雁北程家少主程淮,为人处世?的经验都近乎为零。雁北程家成为武林中?第一大世?家,门中?人个个武艺超绝,必然是牺牲了一些东西换来的。他们把一切时?间用去练武,其他事,自然就不在意?了。
由是各种因?素综合,让程勿没听出女瑶话里?的深意?。陶华却是讶了一下,吃惊地看一眼程勿:斩教教主女瑶,这是把程勿当下一任斩教教主培养了?哎,这却难办了,他们小玉楼也想收程勿为徒弟啊。可是他们哪里?抢得过女瑶。
那些都是后话,陶华现今也没时?间理会。既然不用避着程勿,陶华便关好了门窗,心事重重地走过来,坐到了女瑶和?程勿的对面。陶华低头思量片刻,女瑶也不急。屋中?静谧良久,陶华才下定决心,抬头看女瑶。
她说:“我认得程少侠体内元气的运行方式,因?为有人教过我。”
女瑶:“你?那个半疯的师父么?”
陶华摇头。
女瑶目中?一闪:“……莫非和?罗象门有关?”
陶华沉默。
程勿突地插口:“是不是死去的蒋长?老蒋沂南?!”
陶华眉心一跳,以崭新的眼光看程勿,没想到程勿虽不懂人情世?故,本身却聪明,居然能想到这里?。陶华突地笑?开?,轻轻点头:“是,蒋长?老教我的。我认识蒋长?老已经很久很久了。我几乎是亲眼见证蒋长?老是如何一步步走向?绝望的……那时?我不懂他,不懂他为何要我去照顾一个半疯的老头子。我在师父跟前待了二十年,我认识蒋长?老也二十年了……原先我只是不懂,他到底在做什么。直到名器大会,我也才明白过来。”
陶华目中?有光,陷入回?忆中?。她声音极轻,不复往日?的盛气。她说起蒋沂南,目中?甚至微微含着泪光。
今年的名器大会召开?,之?前遇到了斩教教主女瑶。或许师父半疯,师弟们一无所知,然陶华是有感觉的。她早已察觉小玉楼的心法和?斩教恐怕有关联,她好不容易认识女瑶,她当引得女瑶去名器大会,当解开?她心头多年的疑惑——蒋沂南到底在做什么。
“我师父半疯,谁都不认识,但蒋长?老要我待师父身边,听师父都说些什么。我以为这是罗象门对师父的监视,我哪里?扛得过四大门派之?一啊。师父偶尔会说些我听不懂的心诀,我就照实告诉蒋长?老。”
蒋沂南,在她年少时?就出现在她生命中?。她有一个疯了的师父,还有两个更年少的师弟。蒋沂南几乎是她生命中?唯一正?常的男性……还是那般雅致无双,倦怠慵懒却迷人,世?间男子谁也不及他。
她仰望了他那么多年。
陶华压下心头涩意?,望向?女瑶,低声:“教主,若我所猜不错,小勿心魔丛生,你?的武功时?高时?低,是心法有问题吧?蒋长?老他和?白教主那般好过,他当然知道斩教教主的武功心法有问题……他要我告知师父说过什么,他自己推演功法,改善功法中?的缺陷,然后让我背熟。”
女腰目中?闪烁:“你?没学过我们的武功?”
她猜错了?她还以为四大门派想推出《淬阳诀》的全篇,好用来对付她。
陶华摇了摇头:“我师父其实并不会你?们的武功,我自然也不会。而且据我所知,斩教教主的功法对习武者?天分要求极高,一般人是学不会的。我目前认识的人,唯一能不曾看你?们心法,就模糊推演的人,只有蒋沂南。”
“而他,为此也花费了二十年的时?间。”
二十年前,大婚风波已经结束,蒋沂南已经承诺师门和?白凤永不相见。此后二十年,一直到他死,他确实再也没见过白凤。二十年间,蒋沂南被关起来,除了成亲生子,他还做了一件事,就是尽力地推演《淬阳诀》的一部分。
小玉楼的师父已经疯了,完整的心法是不可能看到的。这透露出来的只言片语,就让蒋沂南花费了二十年的时?间才推算出来。
女瑶若有所思:“那是他的私人行为,并非罗象门的要求?他所为何?”
程勿喃喃道:“自然是为了白凤教主了。”
女瑶沉默。
算算时?间,白凤认识蒋沂南的时?候,其实她的心法已经出了问题。然白凤武功不如现在的女瑶,所以那问题不甚严重。到后期,白凤怀孕、受重伤、中?毒,所有问题一起爆发,那心法的问题,才被暴露出来。
那时?蒋沂南不知白凤中?了毒,他一心以为是她所学的心法问题才让白凤衰弱。所以他劝她离开?魔教。
蒋沂南后来自然知道缘故,可他已经无缘得以见她。漫无时?间的消磨光阴中?,蒋沂南对武学的唯一贡献,当是夜以继日?地就着小玉楼给出的只言片语推出一部分残缺的功法。他将功法交给陶华,让陶华背熟。
陶华问:“然后呢?”
深夜中?,那约她见面的男人长?衣如松,幽静立在窗下。他出不了门,也已经不想出门。梧桐树影映在窗上,他的身影这一团暖光中?模糊又清晰。
风声飒飒,陶华站在窗外看他。这个当年救她的男人,将她送入小玉楼的男人……二十多年过去了,他还是那般风华照人,世?间少有。然她想要走上前,隔着一道窗,她却始终看不清他的轮廓。
蒋沂南慢慢道:“然后……随你?吧。你?想学就自己学,有人追杀你?你?就把残篇交出。没有人问你?……”他笑?容凉凉,精神委顿,“那就是知道的人都死了,你?就把残篇带入土,让它永不见天日?吧。”
那是蒋沂南最后一次约陶华相见。之?后在名器大会上,陶华才知道将残篇交给她的蒋沂南,已经存了死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