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假石【一】（2 / 2）

天晓得她已经忍多久了，好不容易看见水，她非要洗个痛快不可。

山涧小溪的水总是格外清凉一些，锦音初下水时没忍住打了个颤，凉意顺着葱白的指尖打着转儿缠了上来，直让人神清气爽。

她把整只手都浸入溪水中，细致地将指缝里的泥洗去。溪中几尾鱼儿好奇又胆怯地停在不远处，有只格外胆大的会趁她不注意时倏的一下游过来，就在锦音以为它要撞上来时又把尾巴一摆，轻飘飘地打了个转，又绕回去了。

锦音又是害怕又是新鲜，想大着胆子趁鱼儿游过来的时候摸它一把，又害怕它会不会发怒咬自己。

她洗手的动作渐渐慢了下来，方心妍跳到她边上也跟着蹲下，“是不是家里排第二的姐姐都那么讲究？心语姐姐也是每回弄脏了手，总要第一时间洗干净的。”

锦音动作一顿：“你心语姐姐也很爱干净？”

“对呀。”发觉锦音对自己的话题感兴趣，方心妍凑到锦音耳边神神秘秘地用气音说道：“我同你说个小秘密，我觉得心语姐姐比你还讲究呢。她要天天洗澡的，若是不得允许，她就偷摸来溪边打水擦身子。她说自己要是不洗，就会脏得浑身痒痒呢。可怎么会呢？我们都是这么过来的呀。”

锦音也觉得奇怪，她认识的爱洁之人大多家境优越，没听过穷人也爱讲究的，像刘舜华那样分出皂荚来洗碗的已是顶奢侈了，赵心语居然还想每日沐浴？

罢了，或许她赵心语就是天生大小姐的命，一身富贵气与穷苦乡下格格不入呢？她这个假千金管这么多作甚。

锦音只说：“子非鱼安知鱼之乐，兴许她有自己的难言之隐吧。”

方心妍听不懂她说的话，也没得到想要的答案，心里有点着急。她眼珠子一转，又开始跟她打听起“好地方”的事了，“姐姐，他们说心语姐姐与你换过来了，那她现在是去了你以前待的好地方吗？”

“对。”

“那她过去了就是去享福的，不会被赶出来的，对不对？”

这都什么问题呀，谁有胆子敢把大房失而复得的嫡姑娘，赵大夫人的心肝肉赶出来呢？

锦音说：“对，不会被赶出来。”

“那儿到底有多好呢？比天宫还好吗？”天宫是方心妍所知道的最好的去处了。

锦音又没去过天宫，怎么知道哪里比较好。但她看到方心妍眼中的希冀，只得顺着对方的意思说：“我觉着应当是。”

“那她是不是……真的不会再回来了？”

锦音回过味来了，这丫头绕着圈的跟她说话，原来是想问她这个。可她该怎么回答呢？说是，未免也太伤人了;说不是，又能瞒对方多久呢？

锦音犹豫了小半会子，含糊道：“我也不大清楚。那地方日子虽好，却不是能随意进出的。”

方心妍却已经从她的脸上读出了答案，双眸不禁黯淡下来。锦音正想安慰她，又听到她问：“那个地方可以每天都洗澡吗？”

锦音不明白怎么话题又扯回洗澡上了，下意识答道：“当然可以。”

“这样呀，那心语姐姐不会再浑身痒啦，真好。”方心妍仍旧对二姐不会再回来一事耿耿于怀，但她想到二姐会过上想要的日子，心里好像也没那么难受了。

锦音端详了她片刻，忽然把手从溪水里抽出，弹了几滴水珠到对方脸上。

遭受偷袭的方心妍露出不可置信的表情：“姐姐，你偷袭我！”

“不仅如此，我还要偷袭你第二次！”

锦音如法炮制又往方心妍脸上弹水珠子，趁方心妍愣着的空档提起衣服踏过垫脚石跑到另一头去。方心妍大叫一声，也洗湿了手，紧追在锦音身后报复。

只是她身后还背着个箩筐，跑起来跌跌撞撞像只小白鹅，锦音被她逗得直笑，干脆不跑了，任小豆丁踮着脚尖把两只洗得冷冰冰的手捂上她的脖子。

“哎，差不多得了。”锦音把她的手放下来，拉了拉她背着的肩带，“你还是把筐给我吧，你这样行动起来不会怪不方便吗？”

方心妍宁愿行动不利索也要背着这个筐，锦音着实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小豆丁气鼓鼓地哼了一声，警惕地后退一步：“不要，偷袭就算了，但小狐狸一定是我的，姐姐休想跟我抢！”

这都什么跟什么啊？怎么还冒出小狐狸了？

锦音一头雾水，只听见方心妍一本正经道：“修平哥哥说了的，背着竹篓上山会有小狐狸爬进去跟我交朋友哩！不过我们家的竹篓太小了，要是小狐狸太胖爬不进去怎么办？所以我得背个大的！”

……嗯？

锦音想不顾形象地掏掏耳朵，让方心妍再说一遍。

她方才听到了什么？隔壁程二哥哄骗她家的小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