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狗与狼的时间(2 / 2)
父亲那时候是市煤炭局的总工程师,每天起早贪黑的忙碌着。母亲本来是矿区子弟中学的语文老师,后来嗓子做过一次声带手术后便不再去上课。父亲的工资在江北市来说是很高的了,所以不指望母亲挣钱,总让她歇着。可母亲却闲不下,平日里在家办个辅导班,给院里的几个孩子补补课。
苏忆北记得那时候不管多晚,父亲回到家总会先和母亲先聊一会儿。从她记事起家里就从来没有过争吵,母亲总是轻言细语的,而父亲总是宽厚温和。当他们一家三口坐在餐桌前吃饭时,整个宇宙似乎都是宁静的。她的母亲陈书芸是江南女子,生的白皙美丽,和父亲苏秉义是大学同学。大学毕业时,江北市正在建设国家重点矿业城市,父亲便响应国家号召,回到了自己的家乡江北,成了一名工程师,中文系毕业的母亲也跟随爱情一同前往。
矿区里所有人都在羡慕老苏家的一家三口,苏忆北也以为那样平和安逸的生活会一直持续下去,天长地久。她那时小,还没读到过鲁迅先生的那句话:所谓悲剧,便是把美好的东西毁灭给人看。
后来发生的事,苏忆北一直选择刻意遗忘。纵使它们像是毒刺一样扎根在她的心底,一触碰就令她痛到不能自抑,她亦没有勇气去将它们挑开,看看那些伤口中的血肉模糊,只能放任自己不去想起。
这么多年过去了,她对父亲的怀念,与失去父亲的悲痛,一天一点的在随时间慢慢结痂,凝结成疤。而对于母亲的恨,她可以忽略,可以原谅,只是依然无法面对。她懂得自己骨子里的懦弱,因而不知道表面详装的坚强与平静会不会在某个时间点就轰然坍塌,然后从此一蹶不振。她只能选择一直做一只鸵鸟,像当年面对林江一样,逃避,遗忘,不过问。
公交车顺着晚高峰的车河缓缓地向前行驶着,苏忆北从包里掏出手机,点开屏幕给母亲发了条短信:清明节我不回去了,看爸爸的时候记得带瓶好点的花雕。
发完短信后她望向车窗外,天色终于完全黑了下来,整个城市被灯光映的五彩斑斓,灯火通明。有时候执意在黑夜里走,也比透着一点夕阳的黄昏让人踏实。微茫的希望于她而言亦是负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