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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卷68、狐狸也冤枉(八千字毕)(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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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听见婉兮问,长眉便倏然轻扬。

躬身凑近来看她的眉眼,却只说一个字儿,“哦?”

皇帝如此促狭,便叫婉兮红了颊,赶紧拧过身儿去,不看皇帝了。

皇帝便笑了,伸手拢住她肩膀,“从前这些年也没见你好奇过谁是状元,今年又是怎么了?”

婉兮轻哼一声儿,“还不是因为今年是皇太后七十圣寿所开的恩科么,今年的状元便自与往年不同,故此奴才方好奇些儿。”

皇帝故意找茬儿斗嘴,“那乾隆十七年那会子,也是皇额娘圣寿所开的恩科啊。那会子你也没好奇不是?”

婉兮羞恼,这便拧回身儿来,红着脸道,“那会子是皇太后六十圣寿的恩科,今年是七十圣寿的恩科……岁数不同,七十岁比六十岁更难得不是?”

皇帝大笑,“好好好,六十方花甲,七十却是古来稀,算你这个理儿找的能立住!”

婉兮这才红着脸,不依地推了推皇帝的手臂,“爷,奴才就问这一回,爷就破回例,告诉奴才吧。”

皇帝抬手,将婉兮额上垂落下来的一缕碎发给轻轻掠开去,“不是爷不告诉你,是爷自己还不知道呢。你这丫头怎么这么急?还没殿试呢!”

“况且爷这些日子忙永璇的婚事,此外又是斋戒雩祭,还没看过举子们的卷子。此时还只是读卷官们在看,爷只叫他们列出前十名的卷子,待得爷回宫去,再进乾清宫亲定甲第。”

婉兮便也点头,偏首又问,“倒不知今年这一科,爷是定了哪几位大人为阅卷官?”

既然这会子皇上还没见到卷子,而将来能送到皇上眼前的也只是阅卷官们选出来的前十名,故此这会子举子们的命运尚且还都掐在阅卷官的手里呢。

皇帝道,“爷已经指了大学士来保,协办大学士鄂弥达、刘统勋,兵部尚书梁诗正、左侍郎观保,刑部尚书秦蕙田、左侍郎钱汝诚,都察院左都御史刘纶,入觐两江总督尹继善,此九人为殿试读卷官。”

“一、二……”婉兮扳着指头,听一个算一个,这便扬头,“是九位大人?”

皇帝点头,“自然要单数,且是阳数之极数。否则岂不是要出现卷子上‘圈点为优’数相同的卷子去啦?”

婉兮两只手竖起了九根手指头,迟迟没有放下。可是她望着的却不是竖起来的九根,反倒是那一直都还趴在那儿,没能竖起来的最后一根。

她心下想的是:怎么没有兆惠?

玉蕤说了兆惠也被钦定为读卷官,这消息必定是从玉蕤伯父观保那来的。观保是这一科的副考官,且也名列九位读卷官之一,观保的消息必定没有错儿。可是皇上却怎么没提到兆惠呢?

“怎么了?”皇帝瞧出来婉兮有些失神。

婉兮尴尬,赶紧将两只手都收回去了,轻轻摇头,“没事儿。”

只在心下继续狐疑,皇上究竟要怎么用兆惠呢?

皇帝见眼前的人儿还是有些心不在焉,便双手捧住了她两臂,将她给扳正过来,面对着她,“今儿到底这是怎么了,嗯?”

婉兮更觉不好意思。还没殿试呢,皇上也更没见着举子们的卷子呢;皇上是天子,日理万机,哪儿能知道究竟有那些人应试了,这便八成还不知道赵翼也在今年应试举子的名单中呢。

她也是的,这是急个什么劲儿啊?

婉兮自觉理亏,这便主动投进皇帝怀里,两手按着皇帝的双颊,主动送上香唇去。

好好儿地亲了皇帝好一会子,四瓣唇上了胶一般地黏在了一起。半晌喘不上气儿来了,这才“哒”地一声硬生生扯开。

只可惜,皇帝虽说眼睛里已经发出了狩猎者的光芒,却还是没忘了之前的话茬儿,便是贴上来去亲她的颈子,却还是吞吐灼热地问,“……还没说呢。小蹄子,又想堵着爷的嘴。你失算了,爷这回还没懵。”

婉兮被皇帝摁在怀里,躲不开、逃不掉,身子便也被皇帝给染得一起滚烫了。只得臣服下来,幽幽道,“……因为,小十五转眼儿这就半岁了,距离开蒙之年便也不远了。而皇子的师傅们,历来都是翰林;所有的翰林又都是从历年科举中选拔出来的。”

“故此,奴才心下实则是在为小十五思量未来可为师之人,兴许就有可能出在今年的进士们里边儿。而今年的进士,自然都以状元为首,故此奴才这才尤为在意今年的恩科所选拔之人才。”

既与赵翼相识多年,前头又有婉兮亲自将赵翼推荐给傅恒,叫他为福隆安之西席先生;后又经傅恒引荐,赵翼又曾教导过绵恩。如今这两个孩子长得都好,可见赵翼为师之功,故此婉兮心下是希望将来也能叫赵翼来教导小十五的。

赵翼之才,连傅恒和刘统勋都倚重,军机处所有的文书皆由他所书,他除了文笔之才,心中的丘壑和庙堂之高,更是其他翰林所不具备的。倘若小十五将来能师承于赵翼,相信小十五必定能从开蒙之龄,便可洞悉天下大势。

皇帝听了便笑了,这一回再不是笑谑,而是会心之笑。

“真是个好额娘。小十五刚半岁,已经开始为孩儿挑选未来的师承之人。便是古有孟母三迁,却也赶不及你这样早便为孩儿用心之深、之远。”

婉兮便又红了脸,忙将头伸进皇帝怀里躲起来,“瞧爷说的……为人父母之心,天下皆然。奴才这哪儿都特别了,别说孟母那么远的,现成儿的便还有爷在眼前儿呢。爷对小十五用心之长远,都不是奴才能比得上的。”

皇帝笑了,轻轻点头,“你放心就是。小十五将来的师傅,爷必定用心挑选。”

四月二十一日,皇帝在太和殿,举行殿试。

四月二十四日,皇帝亲御乾清宫,召读卷官入,阅殿试进呈十卷。

直到这一日,有关兆惠的谜底,这方揭开。原来兆惠不是普通的“阅卷官”,而是在那九位阅卷官选定的前十名的卷子里,再由他最后阅一遍卷子,向皇帝推荐状元之选。

这便是将兆惠再高了一层,放在了皇帝一人之下,而在其余九位阅卷官之上,以“隆其遇”。

兆惠陪皇帝在乾清宫,最后一遍阅卷,他心下自是忐忑不安。

叫他忐忑的,自然不是所谓武夫不敢选文状元,而是在他之前实在已经有了九位读卷官的意见。最后由他再来筛选一遍,若是与前面九位读卷官的相左,倒是有些不敬了。终究那九位读卷官才都是饱学之士,各自都是翰林的出身,文才自然都在他之上。

兆惠这便跪奏,自陈身为满洲子弟,虽从小也学汉字,但是修为终究有限。而所有举子的试卷,都以汉字誊抄,其中不少有引经据典的生僻之字,他实在认不得多少。

皇帝却是大笑,“好你个兆惠,你把朕的抡才大典,也当成了你的两军阵前,开始与朕动心眼儿了?”

兆惠大惊,急忙叩头,“奴才岂敢!奴才所陈,自是奴才心计。奴才岂敢欺君罔上?”

皇帝笑着将兆惠扶起来,推回书案旁坐下,“朕叫你看,你就看!朕自然选了你来,自是相信你必定能看得懂!”

兆惠正自为难,殿门口那一片金黄的光晕之中,忽地露出一个小脑袋儿来。原来是一个小孩儿好奇向内张望。

正是兆惠的幼子札兰泰。

札兰泰在宫里上书房为皇子皇孙的侍读,殿试这样的抡才大典,上书房的皇子皇孙们便也都准由师傅们带领着,前来观瞻。札兰泰这便也跟着一起来了。

因父亲这会子也在乾清宫中,札兰泰这便前来相见。

可是这是什么地方儿,这是乾清宫;这又是什么场合呢,这是兆惠要陪着皇上一起定最后的甲第。这地方这场合便都不宜叫一个小孩儿来探头探脑的。兆惠瞧见便有些着急,急忙起身,向外甩袖,示意札兰泰赶紧避开去。

倒是在一旁一边看书,一边儿等着兆惠意见的皇帝抬眸瞧见了,却是含笑,朝札兰泰招手叫,“是札兰么?进来!”

兆惠惊得急忙起身,双膝跪地,“奴才教子不严,还求皇上降罪。”

皇帝便笑,“这是说什么呢?此为抡才大典,孩子们求上进的才想进来瞧瞧。不是坏事儿,叫他进来沾沾文气儿,自是好的!”

札兰泰忙进内,恭恭敬敬向皇帝请双腿跪安。

皇帝垂眸,静静看着札兰泰,“札兰,在上书房里,见过朕考校皇子皇孙的功课吧?”

札兰泰静气凝神,不慌不忙答,“回皇上,奴才见过。上书房中的皇子,四阿哥、五阿哥、六阿哥、八阿哥皆以年长,皇上考校倒不多,奴才进上书房侍读一年,倒未曾见过;奴才见着皇上对十一阿哥、十二阿哥的功课考校最严。”

皇帝点头,“你说得对。永瑆和永璂,都比你大两岁,今年都十岁了,正是功课最为要紧的时候儿,故此朕对他们二人考校尤其严格。”

皇帝眸光微闪,“朕今儿倒想考校你一回。你,怕不怕?”

纵是武将,是朝廷平西北准部、回部的统帅,可是这一刻,便连兆惠的膝盖都软了,险些跪下来。

儿子是上书房里的侍读,可是皇上考校的自然都是皇子皇孙的功课,还不至于亲自过问这些侍读的孩子们的。可是今儿在这乾清宫里,又是在殿试之后,独个儿地考自己的儿子……兆惠心下是从未有过的紧张。

倒是札兰泰依旧兰气清静,只垂首略作思忖,这便仰首而对,“回皇上,奴才不怕!”

“好!”皇帝便一拍掌,“终究你年岁还小,入上书房念书也只得一年。朕便不难为你,只叫你给你阿玛补个缺儿吧!——你阿玛说,认不得多少汉字,那你便替你阿玛去读那卷子。”

兆惠的心下便激灵又是一个翻滚,终是再坐不住,急忙起身,撩袍跪倒,“奴才启皇上,这卷子里的许多用典的汉字,奴才这个年岁了都尚且认不得……犬子便更是年少无知,他哪里认得清楚?”

“况且认字事小,若影响了为国抡才……那奴才和犬子便无地自容了。”

皇帝却是大笑,“你紧张什么,朕自然不会忘了他还是个孩子。”

皇帝走过来,将掌心按在札兰泰肩上,“放开胆子去念。便是遇见了不认得的汉字,也不打紧,你没瞧见你阿玛都不认得么。朕准你遇见不认得的,就过来问朕,朕亲自教你!”

札兰泰如玉的面庞上滑过一丝坚定,这便伏地叩头,“嗻!”

皇帝含笑轻啐兆惠,“瞧瞧,你儿子都比你胆子大!你到底在黑水营那搏命的胆子,都哪儿去啦?”

札兰泰虽说年岁小,又是满洲世家的子弟,可是念起卷子来,却并不吃力。即便是生僻的字,他走过来问过皇帝几次,便其余的都能朗读通常、不错句读。

自己的儿子都尚且这般,兆惠一张脸便更是红。

心下明白,论智斗他哪儿是皇上的对手?他那点子借口,这会子已是土崩瓦解。

皇帝为免两父子紧张,尤其是札兰泰那孩子紧张,这便只远远坐在炕上盘腿看书,并不盯着两人看。只是在札兰泰读完了一个人的卷子,这才抬眸,不掩赞许地看札兰泰几眼。

随着一份份卷子读完,皇帝目光里对札兰泰的赞许便越发浓烈。

札兰泰读完了所有的卷子,抬眸撞见皇帝的目光,不由得终是面上一红,这便跪倒,“回皇上,奴才已经念完了,还请皇上的示下。”

皇帝含笑,“念的好!”

随即吩咐,“高云从,还不给你札兰阿哥端点儿嚼咕上来?一个小孩儿家,必定肚子空了,口也渴了。”

高云从赶紧含笑,却不去取,只是躬身请旨,“奴才斗胆回皇上,这儿是乾清宫,终究不是养心殿。呃,这边儿倒不常备着适合小阿哥们用的吃食。故此奴才还得请旨,看皇上的意思是……”

皇帝点头,“暖阁里还有一壶花露,你九公主亲手酿的。”

高云从一笑,“奴才记着。那是九公主与和贵人一起,用永寿宫里的海棠花儿酿的。九公主特地将酿成的第一壶便给皇上进来了。”

皇帝面上柔软地笑,“对,就是那个。取来吧,也给札兰你札兰阿哥尝尝。想来这孩子们的玩意儿,孩子们才最喜欢。”

高云从忙乐颠颠地去,不多时便用了朱漆托盘捧了来。

海棠花露,用几乎透明的痕都斯坦玉瓶盛着。痕都斯坦的玉瓶是和贵人的,花露却代表着永寿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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