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八十五章 名士钱谦益(2 / 2)
文人嘛,说话总是带有“危言耸听”的意思,否则如何引起别人的注意?陈子龙也是这么说话的,所以并不惊讶。
“虞山先生此话何解?”
“镇国公吴争年少气盛,谈判之时殴打清廷使者致重伤,还气走洪大学士,如此一来,清军不日就会南下应天府,以庆泰朝之根基浅薄,如何挡得住南下清军……如此,庆泰朝岂不是大难临头了吗?”
陈子龙轻哼道:“镇国公用意也是惩诫奸倿,况且我朝虽说实力堪忧,可之前一役,也能彰显我朝抗清之决心,闻此胜,民众无不踊跃从军,效力于朝廷。时下我军以十万之众,抵御清军来犯绰绰有余。虞山先生此论,怕是不妥,有危言耸听之嫌吧?”
钱谦益听了哈哈大笑起来,“十万之众?怕是有三万是从军不足一月的新兵吧,还有五万却是吴争麾下军队,如今驻囤杭州、绍兴两府,就算朝廷下诏抽调,也未必能如愿吧?”
陈子龙微怒道:“虞山先生这是在妄议朝政、构陷忠臣,镇国公之前收复南都九府之地,如今又光复镇江城,有大功于朝,况且就算他未调兵北上,那也是为朝廷镇守南方。”
听陈子龙生气,钱谦益丝毫不在意,依旧笑道:“既然卧子先生如此认为,得……就当钱某未曾来过。”
说完,撩起下摆,往外行去。
而陈子龙微微皱眉,也不挽留。
行至门槛处,钱谦益悠悠道:“古有汉相曹阿瞒,今有镇国公吴争,巧了……哈哈,庆泰朝离亡不远矣,一向贤名于世的卧子先生,却装傻充愣,如行尸走肉般,甘心当个亡国奴……。”
“慢着!”陈子龙大喝道,“不将话说清楚,本相治你诋毁朝廷重臣之罪。”
钱谦益呵呵笑着回身走了两步道:“卧子先生莫怨钱某口出狂言,实在是事态紧迫,不容懈怠。以朝廷现状,固守且不足,何谈与清军决战?如今吴争羽翼日渐丰满,权势熏天,再不想法压制,更将成为我朝祸患。钱某每忧至此,便夜不能寐,今日前来,只是有一策献于陈阁老。”
“说来听听。”
“内阁廷议,罢免吴争。先去其谈判主使之职,再去其大将军权位、夺取其军权,最后……。”
“荒谬。”陈子龙蹩眉喝斥道,“先不说镇国公有功于朝,且是惠宗后裔、明室中人,就说正值大战将至之际,去罢免一个统帅大军的主将,何等荒谬?”
听着陈子龙的喝斥声渐弱,钱谦益嘿嘿一笑道:“惠宗后裔之说,故妄听之,至于统帅大军主将,我朝将才芸芸……有道是没了张屠夫,还要吃带毛猪不成?卧子先生胸有大才,又是我朝首辅,难道就任由一个毛头小子胡为不成?真要再等上两年,怕是卧子先生也要匍匐在此子脚下,俯首称臣了吧?国事唯艰,此子难当大任,卧子先生应该挺身而出,救大厦将倾、救我朝于危难、力挽狂澜,那才是国难当头之际,名士该有的风骨。”
陈子龙沉默下来,他原本是想拥立、效忠于吴争,同心协力,共创大业的。
可问题是,与吴争一番交谈之后,他发现吴争难堪重任。
如此世道,百废待兴,不思收服人心(指得是社会精英,而非芸芸众生、贫苦百姓的人心),却反其道而行之,竟想着“劫富济贫”,还不思反省,固执己见。
这不还没登基,就有了昏馈之相了吗?
在陈子龙看来,与士人精英为敌,那就是与整个天下为敌。
这不是寿星公上吊——活得不耐烦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