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18(2 / 2)
昔年安禄山为了讨皇帝信任和欢心,认一个比自己岁数还小的杨玉环当干娘的事儿也不是没做出来。
安禄山出身不高却权倾天下,后来又是当过皇帝的人,这么没皮没脸的事情做出来也没见他有丝毫羞耻之心,可见此人并没什么底线,就算有,也一定能比埋棺材板子的黄土再低上几分。
可是写这顺口溜的人心气儿还挺高,认皇帝当干爹他嫌掉价儿,认宠妾当干妈他嫌丢人,干脆去拜虚无缥缈的天地万物,清高傲物地像个傻子。
这样的人,若不是仗着原本出身很高才敢做这样人嫌命短的蠢事,怕是早被人打死了。
而后两句话就更说明了些不能明说的问题。
有情有义人间过,无情无义刀下俎。
谁在人间打马穿闹市而过?又是谁人为刀俎我为鱼肉?
有情有义者与他生命,无情无义者夺他前尘。
两句话,分明说尽了他半生的恩与仇。
如此说来,这人的身份就非常有意思了。
什么样的人会为忠义之士所救,流落民间,却只能眼睁睁的看着父母兄弟甚至于山河家国成为别人刀下鱼肉?
他想必是非常不甘心的,这种不甘心隐晦的写进了山河会的教义里,甚至塑就了山河会的规模与灵魂。
虽然这四句不通顺的东西被萧禹说成了“无丑不显俊”的洋洋得意,而秦风从来以欺负打击萧禹为乐,在秦风眼里,萧世子的行为无疑是“乌鸦笑猪黑”。
秦九爷已经是口下留德,只把萧世子骂成了乌鸦,而不是那名副其实的猪。
秦风的观点倒是意外得到了皇帝的认同。
李煦跟秦风一致觉得,这首歪诗写成这样,很有可能并不是写诗的人学问多孬不学无术,与之相反,这人很可能是个饱学之士,只不过此人为了迎合大字都不认识几个的乡野莽夫,刻意把这东西写成了这么个朗朗上口却四六不顺的东西。
秦风想到这儿,李明远也终于皱着眉头从信纸里抬起了尊贵的头:“前朝余孽?前朝都亡了多少年,哪来的余孽?!”
与世子爷这一点就炸一说就急的刺头儿脾气不同,秦风永远是从容不迫不急不缓的那一个,他脸上的笑容都保持着优雅的弧度,飘渺却未散,秀美婉转如仙境带下的烟云。
“秋后的蚂蚱还要蹦跶两天,下葬的尸体还能借尸还魂。”秦风调整了一个舒服的姿势,笑道,“偌大一个前朝,你怎么确定咱们太/祖爷就那么干净利落地把他们都收拾利索了呢?”
李明远:“……”
哎哟我的祖宗,晋朝开国都已经轰轰烈烈百年,秋后的蚂蚱在顽强,蹦跶到现在也是个蚂蚱精了,僵尸什么的倒是有可能,这还是个有百年道行的老僵尸,论资排辈儿估计也得是僵尸她们家祖宗。
奚落的话在世子爷舌头尖儿转了一个来回,终究是没敢吐出去,只能原个儿咽回去消化成不雅气体稍后再放,眼下只能斟酌言语道:“那怎么会在江南?我记得,前朝皇帝连带他那祸国殃民的妖妃美人儿,一家子最后是死在西北边儿上了,如今去刨开他们家坟头,恐怕骨头渣子都化成黄土了,更何况,太/祖是从南边儿起的家,怎么可能在自己眼皮底下留这无穷的祸患?”
秦风不以为然道:“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一如如今世子爷留驻京城,肃王爷远赴战场,最不确定的地方意味着变数,变数就意味着生机,我要是前朝皇帝那满脑子美人儿的草包,绝对不往西北那穷乡僻壤跑。”
李明远一时也说不出其他,秦风的怀疑不是没有理由,他敢这么说,必然是发现了什么,又拎起那薄薄一张纸扫了两眼,沉默了一会儿,还是没忍住,问道:“你怎么想到要去查江南?”
秦风觉得自己有几分受不住世子爷这嘀嘀咕咕的老妈子模样,俨然又是一个宋国公世子,不客气地一把抓回了信纸塞回衣袖里,笑着敷衍道:“我离京的那几年,有一半儿的时候是在江南的,那时候小,不懂他们的那些事,现在想起来,感觉有些异样,所以派人去查查。”
世子爷敏锐地听出了他话里的意思,却敏锐的不太是地方:“你在江南待过?”
秦风却不说了。
李明远怎么琢磨都不是滋味儿,正要追问,却见秦风似笑非笑地瞥了他一眼,根本不接他的话头,干脆的站起身来,居高临下地朝着李明远露出一个温文尔雅的微笑,桃花眼里仿佛是柔软的荆棘,看似无害却能给人遍体鳞伤。
李明远仿佛透过那带刺的枯藤堪破了前尘过往。
然而只是那一瞬间,李明远一个恍神儿的时间,那荒芜的眼神已经只剩下了平静的安然,仿佛一切伤痕与颓然都未曾有过。
秦风还是笑着。
“世子爷,信你也瞧过了,信上说江南今冬冷的奇怪,明明是鱼米之乡,却结不出米养不住鱼,不旱不涝又是低温冬季,却瘟疫横行,百姓衣食无着几成流民。世子爷,这儿可是我朝最富庶最安逸的地界儿,此处若是乱了,天下必乱。世子爷还是跟我走一趟瞧瞧吧,看看究竟是何方妖孽在此处兴风作浪,想让这天下不得安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