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82 入宫赴宴(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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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清早,府内刚敲过五鼓,明守靖便遣人过来疏影轩,催促明华容赶紧起身。
宫宴虽然是傍晚,但依照规矩,各府女眷们却需要一早就先行入宫。待经过重重盘查与诸般繁琐宫规礼仪教导,再稍事歇息后,也就差不多到了开宴时辰。尤其是明华容这般从未进过宫,是教导礼仪宫女们重点关注对象。也无怪明守靖天还不亮就来催促。
彼时明华容早已起床并梳好了头,正坐镜匣前由老夫人特地找来妇人为自己化妆。见对方不要钱似掌间化开一大团胭脂就要往自己脸上擦,明华容皱眉道:“你这是画戏台上红脸呢,给我淡些。”
化妆妇人少时也曾是大家千金,后因家族犯事没落了,才混迹内城王公贵族府邸间,靠为贵内眷们讲解规矩、教导合乎规矩妆面衣着为生。二十几年下来,自觉是这方面行家,渐渐便容不得半个不字。听到明华容话,脾气不禁上来,拍一声放下胭脂盒子,取过手绢擦着手心半化不化玫瑰红膏,斜眼说道:“我从来都是这么画,明大小姐若不喜欢,就另请高明吧。”
她本以为这一拿乔,明华容定会软和下来,低声下气地央求自己。孰料,明华容连眼皮也不抬一下,只淡淡吩咐道:“将这位夫人送到外院喝茶,再如实回了老夫人,就说我这里用不上,看她老人家怎生安排。”
“是。”站门外小丫鬟立即清脆地应着,走到那妇人面前,比了个请手势。
妇人不意明华容竟如此干脆,一张老脸顿时涨得通红,后愤愤地哼了一声,悻悻掉头去了。她对各户人家后宅私事知之甚详,自然知道明华容不过是个刚刚进京两月有余放养小姐,心道就凭一个村姑也晓得宫妆?届时她自以为装扮得娇娇俏俏地到了宫里,却被人家当庭大加指责奚落,那才有好瞧。
这么一想,她顿时怒气去,心中满是幸灾乐祸,存心要看明华容丢丑。丫鬟要带她出院子时,又推说脚痛要先坐坐,赖到了月洞门旁耳房里坐着,打算一下等明华容出来了,将她妆容看个仔细,以后说起这桩事来,才能详。
明华容自然顾不上理会这等小人物恶意,将人撵走后,自己动手拿了玉簪粉等物,迅速脸上涂抹描画起来。不消片刻,镜中赫然出现一个薄施脂粉,头梳宫髻美人。眉如笼烟,眼盈秋水,琼鼻挺秀,樱唇点红,双环髻两侧垂下鎏金点翠坠玉蝶流苏簪脸颊畔轻轻摇晃,点点宝光衬得她模样愈发端丽华美,教人不敢直视。
丫鬟们从未见过明华容这般精心装扮过模样,一时不禁都看得呆住了,心中不由自主皆想到:以前觉得大小姐和二小姐一样好看,今天看来却是大错特错了,平时里素颜淡衣大小姐既已就能与锦衣严妆二小姐打个平手,现下施过脂粉后,那滟滟容色自然胜二小姐数倍。
其实若论底子,明独秀差不了明华容多少,但却气度与妆面上输了一筹。明华容两世为人,遍经风浪,沉稳镇定养气功夫少有人及;而且她亦清楚自己优势哪里,化妆时顾及规矩同时,又注意将己身气质显露出来,不比其他女子,只知一味追逐时兴妆面,却根本不想到底适不适合自己。
后照了一下铜镜,将眉心额饰扶正后,明华容看向目瞪口呆青玉:“走吧。”
青玉这才从惊讶中回过神来,连忙亲自捧起装着织金锦布锦匣包裹,前面引路,一边走还一边想,从不见小姐摆弄这些水粉胭脂,怎么一上手就画得这么好看呢,赶明儿可得请小姐教教自己才成。
经过耳房时,明华容瞥眼看见房门大敞,里面赫然正坐着刚才被逐出去那妇人,不禁皱了皱眉:她说分明是带到外院,小丫鬟究竟是怎么听?
负责院内事务一个二等丫鬟窥着她神情,连忙去房内悄悄推了刚才带人小丫鬟一把,埋怨了几句。小丫鬟委屈道:“她架子又大,脸皮又厚,我说了好几次让她出去,她都只装着没听见,伸着脖子这里看个不住。”
二等丫鬟说道:“既这么着,你就该请妈妈们来赶了她出去。”
那妇人自从窗中窥见明华容后,就一直愣愣,听到个赶字才回过神来。她自知理亏,也不敢发怒,赶紧起身往外走去。只是一行走,却不免一行疑惑:这个明大小姐到底是从哪里学了宫妆,虽然妆容淡雅,但却皆合规矩,而且画得比自己好看精致。带着疑问走到院外,远远望着明华容许多人簇拥下上了小轿,想到自己家里以前显赫,心中不免又嫉妒起来。
但坐轿内一路行到二门,又换了马车,跟明守靖车后前行明华容,却并无妇人料想中春风得意。目光刻意装饰一车厢内转了一圈,末了,她睫羽轻掩,如玉面颊上顿时投下一道浓色阴影,却犹不如方才一双黑琉璃般眼瞳来得深邃黯沉。
明府虽然内城,但走到皇宫城门亦颇需一段时间。穿过长长朱雀大街,马车停皇城旁时,天色已然透亮。
“小姐,已经到了。”坐一旁青玉说着,先一步掀帘下车,摆好脚踏,才扶着明华容下来。
今天是个晴天,初升朝阳从被染得透绚多彩薄薄云彩后半探出来,金黄阳光照皇城高大巍峨城墙上,颇显威仪。厚重砖墙与城垛并不洁完美,许多地方都有了历经风雨岁月留下痕迹,但沧桑之余,却显得低蕴深厚,让人心生敬畏。这天下至尊者所居之处,果然是大气磅礴,别处望尘莫及。
视线略略一转,从高大城墙移到城前,明华容说道:“原来有不少人到得早。”
城门前专为权贵们留出空地上早停放了二十来张或大气或古朴,或典雅或精美,装饰迥异,又无一例外皆是名贵马车。许多穿着朝服臣子,锦衣华服公子,与精心装扮小姐正下人簇拥中下了车向城门走去。而另一些靠墙角马车前,车夫们是百无聊赖地缩着脖子打盹,显然已是来了一段时间了。
明守靖这时也已下得车来,面向城门,以目示意,向明华容说道:“这里开了两扇城门,一会儿为父会从左侧那扇进去,你则走右边门。验过令牌,进入宫墙之后自会有掌事宫女接引你,告诉你里头规矩。你一定要遵从她们话,切不可妄行妄动,如若因此出了差池,我唯你是问!”
因为近来三个女儿里倒有两个出了事,明守靖不由也对明华容严苛起来,遂将话说得十分严厉,口吻如同刻板上司对待下属一样,全无身为人父温和。
一旁青玉听着,不禁露出几分不平神情。明华容却仿佛毫不意,只看似恭顺地说道:“是,老爷。”但稍加留意,却能看出她眼中冷锐嘲弄之色。
明守靖却根本未察觉到,只为她乖顺反应满意地点了点头,顿了一顿,忽然又说道:“你怎么叫为父老爷,也该学着霜月,称我父亲才是。”
明华容只当没听见这话,毫不理会。而明守靖此时也无心这些细枝末节上纠缠,将出入令牌递给她,说道:“我马上入城,你也莫再耽误,这便进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