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第九章（2 / 2）

程凌肃低头看看自己的手，又看看李星河眼里明明灭灭起伏不定的光，那是他理解不了的情绪。恐惧之外还有什么，是他从未捕捉过的。

他们一族只懂得生存的欲望和恐惧，这是所有宇宙生物与生俱来的能力。恐惧让生物懂得如何躲避危险并且生存下来。而他们可以精准地捕捉生物的恐惧，判断其他生物的威胁等级。

这个人类的体内出现了从未有过的变化，通过他程凌肃感知到除了恐惧以外的东西。

这就是很多文明所谓的情绪，他模模糊糊不太准确地感受着。

“你想吃它吗？”程凌肃掌心向上将右手伸到李星河面前，他觉得李星河在恐惧以外的东西很像他想要进食时的感觉。

what？

李星河看了看眼前光滑剔透的手指，不由一脸问号。

“我……我不吃手。”李星河小心翼翼后退半步，又忍不住余光打量面前微微张开的五指，真的很好看啊……

每一道光都在上面留下自己的纹路，它们交织流转又光华内敛，李星河知道，在它流光溢彩的时候，又是怎样的神秘和圣洁。

任何能工巧匠和艺术大师都无法打磨出这样精美绝伦却又仿佛不加雕饰的玉石作品，只有浑然天成形容得出这份独一无二。

程凌肃歪头盯着李星河的眉心，困惑爬上眼睛，问：“你在想什么？”

李星河喃喃：“你的手真好看，我能摸一摸吗？”

程凌肃：“这种情绪叫什么？”

李星河一怔，对上程凌肃认真的注视，眼睫微微一动，说：“你不知道？”

程凌肃严肃地点点头。

李星河探究地打量着程凌肃。对方的头发又黑又卷，湿哒哒的滴着水。蜷曲的发端粘在脖颈上，水滴顺着冷白的肌肤滑入领口，肩上胸前已经湿了一片，透出肌肉的轮廓。

李星河喉结一动，默默移开视线，说：“这叫喜欢。”

“和‘癖’有什么区别？”

“……”李星河忍住扶额的冲动，“你可以百度。”

程凌肃消化了一下，说：“为什么同一种情绪人类要创造不同的词。”

李星河觉得自己现在像是跟一个幼儿园的小朋友讲话，他想了下，说：“有最喜欢吃的，就有第二喜欢吃的，这是等级的区别。‘癖’的等级很高，严重的话还会影响日常生活。比如有人喜欢收集古玩字画，喜欢到倾家荡产吃糠咽菜也要收集，所以就有‘喜欢’‘沉迷’‘收集癖’和各种‘癖’。”

“明白了吗？”李星河问。

“原来是数学。”程凌肃恍然。

李星河：“？？？”啥？啥玩意儿？跟数学什么关系？

程凌肃：“宇宙的共同语言是数学，这也是最精密的语言。”

李星河：“……”他果然遇到了考验。

李星河放弃这个话题，转而道：“你的手真的可以碰，不会有事？”

程凌肃：“现在可以。”

李星河试探地用食指戳了戳，发现真的没事，脸上不禁放出明亮的光彩。他一手托着程凌肃的手背，一手拂过掌心，摊平对方自然缩起的五指，细细地欣赏上面的纹路。

程凌肃的手，自中间的指节以上仿佛全由宝石制成，以下则是正常的人类皮肤，上面也有掌纹和血管。

他以为对方的手指摸起来会很硬，没想到竟然还是人体的触感。

“怎么会这么软？”李星河讶异。

程凌肃理所当然：“这是人类的躯体。”仿佛李星河的问题非常没有水准。

“我知道……”李星河嘀咕道，“可是看起来像是宝石做的。”

程凌肃却没有回答李星河的疑问，李星河悻悻一笑，觉得不能得寸进尺，正要收回手，忽然被程凌肃握住。

“！！！”虽然已经不那么惧怕这个非人类，到底阴影还在，李星河像只被踩了尾巴的猫，浑身的毛都炸了起来。

程凌肃捏着他的手往自己身前一拽，另一手抚上李星河的手臂。

“你做什么？”李星河压低了嗓子问，被对方摸过的地方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程凌肃的动作一顿，像是中途被什么吸引了注意力。他用指甲扣了扣李星河竖起来小疙瘩，说：“恐惧是最真实的。”

“人类的身体，对恐惧非常诚实。”

“我想吃。”

李星河露出惊恐的神色，吃、吃什么？

程凌肃却像是想到了什么，缓缓道：“不对，是我很喜欢。”

李星河再次震惊，他看到了什么，程凌肃竟然笑了！？然而他却直接打了个哆嗦，颤颤巍巍道：“能、能先松手吗？你头发还湿着，先吹一吹。”

程凌肃：“不能。”

李星河：“……”

李星河不由抿住嘴唇，紧张看着程凌肃的手指继续摸索，不过这一打岔，手臂上的鸡皮疙瘩消了不少，程凌肃似乎有些遗憾，终于回到一开始的目的。

“这个伤口是什么时候什么地点怎么弄的？”宝石般的指尖抵在李星河手臂后侧的一小道伤口上，已经结了一层暗红色的痂。

“昨天下午在小楼台被碎瓷片划伤的。”李星河抬眼小心地注意着程凌肃的神色波动，“昨天那里有人自杀了。”

程凌肃：“不是自杀。”

李星河心里一抖，程凌肃敏锐地抬眼，注视着李星河的眼睛：“你恐惧了。”

李星河斟酌着问：“你怎么知道？警方说是自杀。”

程凌肃也不追究他为什么突然就害怕了，但也没有回答李星河的问题。他重新垂下眼睫，神色莫名地摸索着那一小块血痂。

原来是这么回事。

程凌肃的眼底骤然滑过一道暗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