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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贵(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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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中多年,林嬷嬷早已养成了不多言语习惯,唯独这个格格面前,她总会忍不住多说两句,她们俩人相处时,或是她听小格格说书里故事,或者她与小格格说些宫中能说事例,这,早已超出她教授范围。林嬷嬷知道,小格格是真认同她行为,而不只是口头上敷衍。

“府上规矩极好,所以,二格格才会这样不谙世事!”

玉儿瞟林嬷嬷一眼:“嬷嬷,我也不谙世事!”

这次,林嬷嬷没忍住,笑出了声:“是,小格格本该是不谙世事!”

玉儿一听,不依了,上前抓住嬷嬷袖子摇:“嬷嬷,什么本该,玉儿本来就是不谙世事,你看,比我大好几岁二姐姐你都说她不谙世事,我这个做妹妹当然不谙世事了!这才是长幼有序不是!”

林嬷嬷没办法,“好,好,小格格不谙世事,嬷嬷袖子要被你拽破了!”

玉儿嘿嘿笑着放开林嬷嬷:“放心啦,这布料还是满好!嘿嘿!”

林嬷嬷笑着睨她一眼,低头整理自己袖子。玉儿有些无奈地看着她,林嬷嬷这是强迫症吧,她愣是不允许自己身上出现一丝零乱,甚至折皱也不行!

“嬷嬷,以后别走了吧,就留玉儿身边,将来玉儿给你养老!”

林嬷嬷手上动作一僵,抬起头来看玉儿,见她神情严肃,没有一丝玩笑意思。林嬷嬷与她相处几个月,知道她待人和善,怜老惜贫。也知道她说话做事都极有主张,一家子主子对于她决定也都从不反驳,只要她说出来,什么都依着她。刚来时,她还诧异,这样环境,居然没养出蛮横性情来。后来越相处,越是惊异,这难道是天性吗?对长辈这样孝顺贴心,对侄儿侄女又这样宽和……

“格格,你不应该轻易相信一个只相处了几个月人,以后你是要做当家主母人,行事怎么能这么草率呢……

玉儿无奈地看着又开始普及主妇当谨慎原则林嬷嬷,怎么和她说呢?难道说第一次见到她,就看出了她掩藏严厉下面和善,或者说,感觉到了她安宁平和掩藏下心酸?年老出宫,孤苦无依,只能出来教导秀女谋生。这达官贵人之家秀女岂是那般好教?那刁蛮,泼辣,高傲不知凡几,不知道她吃了多少苦头,却居然还能心底保存着这样善意与对人性欺盼。

她不是救世主,可是这个可敬嬷嬷却值得她给予!

见林嬷嬷一时之间还没打算结束训导,玉儿叹口气:“嬷嬷,我喜欢你!从第一次见到你!“

林嬷嬷喉咙里似被什么嘟住了,再发不出一点声音,眼眶里漫上了一丝水汽,鼻腔里也泛出酸来。她吸吸鼻子,掏出帕子擦擦眼角,有些无措地看看玉儿。玉儿只觉得心酸,这个素来镇定老人,此时却不安得像个孩子。

玉儿伸手抱住她:“嬷嬷,我喜欢你!即使你严厉时候,我也能从你眼中看出善意!我不是见了什么人都会愿意付出自己诚意!”

林嬷嬷再止不住满眶泪,几十年来,从没人这样亲近抱着她,说喜欢她。年少进宫,战战兢兢地求存,老老实实地做事,看着身边人一莫名消失,她曾经多么恐惧。之后,因为她做事认真,为人老实,被主子看上留身边,她却并不觉得高兴,因为这宫中,不缺就是心腹,而死得,也是心腹。所幸主子大抵是认为她才智平常,一些要紧事也并不让她处理。她沉默着侍候主子,不敢出一点错,很多时候都让人差点感觉不到她存。就算是这样,还有好几次与死神擦肩而过。后来,没想到主子居然比自己还早离开了这个世界,而她也被放出了宫。当走出宫门时,她只觉一切恍然若梦,自己居然活着离开了那个世间繁华、又黑暗宫殿……她又是茫然,本以为一辈子都出不来了,或者什么时候就因为什么事无声无息死某个角落了。搂着怀里包裹,却见到那见过几次侄儿满脸笑容地走近自己,口口声声自己是他嫡亲姑姑,他会奉养她到老,将来她若去了,还要为她披麻戴孝、摔盆扶棺。

当时她多高兴呀,自己这世间还有亲人,这个亲人是这样殷切地盼望着她回家。她脚步飘浮地跟着侄儿回了他那并不大家,当时想:没事,这虽然小,但是,这是自己家,这虽然没有皇宫繁华,却有世间真挚亲情。

后来怎么了呢?那孩子总说做生意亏了,于是自己拿出了自己全部体已予他,想着,帮帮孩子也是应该!

当他终于不能从自己手里拿到一文钱时,露出了本来面目,骂自己老而无用,骂自己背晦带累了他手气,原来,他不是去做生意,他是去赌了……

她心冷之下拿着随身衣裳走了出来,开始教导秀女生活。那个侄儿见她又能弄到钱了,就跑到她面前来哭诉,说自己当时生意失败才会那样神智失常,现来请自己回去。只是,她不再相信他了,那样狠毒言辞,那样嫌恶眼神,她怎么会回去呢。

只是教导秀女也并不是那么容易,那些秀女都是家里千娇百宠着长大,哪里是自己一个老奴才能够随意指责!后来,后来怎么了呢?林嬷嬷有些迷茫地想,后来自己搏了个严厉刻板名声,就这样自己,小格格第一次见面就喜欢?

玉儿看着林嬷嬷迅猛却无声落泪,感受着她种种惶恐艰难、难以压抑悲苦恐惧、走投无路时绝望无助……,不由深深地叹了口气,如林嬷嬷这样宫女,还有多少?

“嬷嬷,那些都过去了,你不须再想,我虽年幼,却一向说话算话,你也知道我从不轻言许诺!以后你跟着我,虽说不一定风光,却一定是平安!”

林嬷嬷听着玉儿软语宽解,不由欣喜笑了,是呀,相处了几个月,自己怎么还会不了解她呢,小格格从不随意许诺,可只要她说了,她就一定会办到。那些风光繁华有什么意思呢,自己又不是没看过?人一辈子难得就是平安呀。这,不就是自己一直以来所期盼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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