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8.209应墨隐,好久不见(2 / 2)
“有话直说。”
“他伤的很严重……五脏六腑基本全都在出血,内里由淤血压迫,已经损害了神经。他的手脚全都被强硬折断,虽然没有伤及根本也可以接回去,但因为时间过得太久,有些地方已经坏死了。”
“最坏的结果是什么?”流若刚说完,应墨隐已经皱眉问道。
“成为废人,这辈子只能在轮椅上度过了。”
应墨隐听完流若说的话,久久不语。他重新侧目看回躺在床榻上的少年,昔日的翩翩公子如今却沦为了一个废人,甚至还要在轮椅上度过余生,他很难想象范御凡醒来以后知道这件事会是怎样的反应,他突然在想与其这样活着,是不是还不如死了?
“阿墨……你最好考虑一下,是要救他还是要……”
“我……不想死……”
流若的话才说到一半,那头一直昏迷着的范御凡却不知哪里来的力气,突然声音嘶哑道。他说的相当艰难,好像每念出一个字就快要痛死过去一样,然而他的眼睛却很是晶亮,那种恳求着的哀切目光,让应墨隐看着都不禁心里一酸。
“你去吧,先尽力治好他再说。”应墨隐默默叹了口气,转身离去。
或许是因为这一次事情闹得太大,又或许是因为除了应墨隐以外的其余两方都受到了损伤,在接下来的日子里,除了冷俊轩会偶尔派冷笑过来送些药品外,其余时间应墨隐他们都还算清闲。
流若几乎拼尽了一身医术才勉力将范御凡从鬼门关拉回来,他的五脏六腑在修复治疗后虽然没有太大问题,但手脚却因为折断太久而导致周围肌肉坏死,所以即便重接了骨,却仍旧无济于事。在这期间唯一可以算得上欣慰的就是他的右手损伤没那么严重,除去提不了重物外,日常生活还是可以用的上的。
这种苦中求乐的心情简直不能太糟糕,就这样过去了整整三天,范御凡才总算醒了过来。
应墨隐此刻正坐在床边,看着那已然瘦成皮包骨的少年,满腔的问话竟然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姐夫……我可以这样叫你吗?”良久,就听范御凡问道。
他的眼睛早就没有了昔日的灵动,现在剩下的是哀婉是迷雾,应墨隐慢慢点了点头,视线轻扫过后落在了他的脸上:“到底出了什么事?”
“姐夫难道,还没有猜到吗?”就见范御凡苦涩一笑,眸中掠过一丝惊恐,“我这是已经变成弃子了啊……”
因为他在万空寺构陷应墨隐一事没有成功,所以之后范御熙便让他去查明《千秘本》所在的位置。他知道范御熙是想继续利用这些东西来加深应墨隐跟紫云国之间的矛盾,然后再上升到国与国的矛盾,如此一来应墨隐回不去擎南就只能回应召,到时便是砧板上的鱼肉,任人宰割了。
而这其中操办布置的另一个人,自然是景清蓝。一个要对付应墨隐,一个要对付纪家,他范御凡能做的就是不断提供情报给他们,然后再将情报模糊化给另外两方。
可事实上,这些都不是他想做的。
“你难道没想过事情一旦败露,其他人可是都能全身而退的,但你却会因为知道了紫云国的秘密,只能等着被处死。”
“我知道啊,可姐夫……我根本没有选择的余地……不是被紫云国的人弄死就是被我哥打死,反正都是死,我总要选一个不会太痛苦的吧……”
明明是范御熙的亲弟弟,在此刻说起自家大哥的时候那眼中的惊惧几乎叫应墨隐看着都不免心惊。
难道相比之下,范御熙的手段竟然会比冷俊轩他们更残酷?
“他到底是怎么了?”
“没有人知道,自从五年前回来以后,便是如此了。”
范御凡说着,呆呆望着床顶:“那时范家正准备瞒着陛下迁往擎南,但中途却被大哥拦住了。他让我们回去,还说要向应帝投诚,为此甚至不惜跟父亲和祖父都吵了一架,而之后更是用应候王府的暗卫做礼,直接献给了应帝处置。”
果然是这样,应墨隐与流若彼此互看一眼,心情更是沉重。
“看你们的样子应该是已经猜到这件事了吧,不过你们恐怕不清楚,处置那些人的,正是我大哥。”
当日范御凡只知古颜夕已去,却并不清楚其他的事,他眼见范御熙每日里早出晚归,好奇之下便跟着对方,最终却来到了刑场。待他看到那满天喷涌的鲜血跟遍地的残肢断臂时终于有些怕了,他从没有见过范御熙那么冷厉阴狠的样子,更是没想到他一身白袍在那鲜血的染缸中竟然如此扎眼。
他怕了,他想逃,可范御熙早知他全都看到,于是派人将他抓回来,也是从那天开始,他满心恐惧唯唯诺诺,不管范御熙让他做什么他都不敢拒绝,当然也包括死。
“那些人……那些人是活生生被扯下了四肢活活痛死的啊……大哥他就站在中间看着,面无表情地样子就像是一个魔鬼……”
应墨隐隐约听不下去,不是为这残忍的手段,而是为那些跟自己出生入死过的兄弟。
他是想过这些人可能已经被交给了应帝,可却没想过他们竟然一个个都死于非命,而这些全都是拜范御熙所赐。
明明上一刻还是并肩作战的伙伴,谁料下一刻就成了白衣嗜血的魔鬼。
“那一日我出门,原想着再去打听一下《千秘本》的情况,谁料半道上就遇到了纪家的人。我一路跑啊跑,最后还是被他们抓了回去,他们打骂我折磨我,让我说出《千秘本》的具体位置在哪儿……姐夫你知道吗,那一刻,我终于想明白了一件事。”
范御凡说着,缓缓闭起双眼,却见有泪水从两侧滑下。
“这一切……这一切都是我大哥安排好的啊,他明知只有我在搜索《千秘本》,却还是把这个消息透露出去让那些人抓我。他不过是想利用我来引纪家上钩,以此作为给景家的见面礼,我从头到底就是他的一颗棋啊……”
范御凡泣不成声,应墨隐望着这个已经处于崩溃边缘的少年,最后还是只能叹气。他伸出手缓缓贴上他的额头,一下又一下轻抚着,良久,在感觉范御凡的情绪平复了些许后,这才道:“其实他也不算完全不管你。”
“恩?”
“不然他也不会让你带着这个东西了。”应墨隐说着,目光移向范御凡腰侧的那个锦囊。
范御凡顺着应墨隐的视线看过去,仍旧很是不解。.而这时就见应墨隐伸手将锦囊解下,放在手心上,似有些紧张又似有些担忧,他微微叹了口气,反手又将锦囊放回了范御凡手里。
“那年恰逢你生辰快到,她想不出要送你什么,便在凌薇的鼓动下准备绣个锦囊给你。她照着样子绣了好久才完成,当时我还骗她说这么丑的东西你肯定不会收,谁知她竟然真的信了,只将锦囊收了起来,送了其他东西给你。”
范御凡听着眼睛莫名红了,他紧咬下唇,道:“那这锦囊现在怎么又……”
“许是你大哥曾去过王府取她的遗物吧,这上面绣的是你最喜欢的竹叶,他肯定猜到了这是送给你的。”
“这个锦囊……是我前几天出门的时候大哥才拿来给我的,他亲手给我戴上,跟我说好好做事不要偷懒,姐夫我……”
泪水很快从范御凡的眼睛里面涌出,然而因为手不能抬,他只能任由眼泪落下直到打湿了枕头。应墨隐静静望着他,少顷只缓缓伸出手替他擦了擦脸:“男儿有泪不轻弹,你这样哭哭啼啼可怎么好。”
“我心里面难过……”范御凡呜咽道,“他明明心里还是有我的,可为什么、为什么还要看着我变成这样……”
应墨隐依旧不语,事实上早在他看到锦囊的那一刹那,便猜到了范御熙的想法。对方知道他会跟冷家人一起出现在茶叶铺子那儿,也清楚他看到锦囊的时候不会置范御凡于不顾,那个人啊,明明步步为营,明明说了要杀他们所有人为苏青墨报仇,可到头来还是狠不下心去做一个坏人。
想到这儿他真不知道该笑还是该叹息。
“不要去想了,既然已经离开了就好好呆在我这里,有我一天,总不会再让你受委屈。
”总结性地说完,应墨隐起身就要离开。
“姐夫,你说夕姐姐她真的……”
还没等步子迈出去,就听范御凡突然问道,那种带着哭腔又饱含希冀的语气让他心里一揪,却根本不敢转过头去看他此刻的样子。
“我不知道。”最终只说了这么一句,应墨隐抬脚离开。
而与此同时,在景家宅子的后院里,哀嚎跟呻吟成为了今夜的主旋律。纪方宁此刻正躺在床上脸色煞白,尽管有大夫在努力为他治疗,但因失血过多,此刻他早已没有太多的意识。纪若鱼跟纪小池都站在一旁看着,却因帮不上半点忙而显得手足无措,尤其是纪若鱼,她想不通自家大哥怎么就变成这样了。
“洛王妃,纪大公子到底是出什么事了,竟然会变成这样?”就在这时,一直静坐旁边的景清蓝忽然出声问道。
他的声音很轻很冷,那种莫名有些揶揄的语气顿时叫纪若鱼心中一沉。然而还没等她回答就见床上的纪方宁似乎动了动,明明已经痛得要死,却仍旧强撑着道:“我……我不是说了吗,回来途中遇上了打劫的……”
这谎话说的太假,毕竟纪方宁一身黑衣又浑身重伤的样子实在不像是出去闲逛遇上打劫的情况,然而景清蓝并不戳破,只点了点头,又道:“没想到这江月城的治安如此之差,看来我有必要去找冷大公子好好谈一谈了。”
“不……必!”纪方宁咬着牙道,“只不过是小事,实在不用劳烦景兄……”
“纪兄这话可真是见外了,大家同为齐宣国的使臣,你出了事我又怎么好坐视不理呢?”景清蓝说着就往外走,好像故意一般补充道,“此事怎么看都是紫云国的责任,纪兄放心,我一定会让冷大公子亲自登门给你赔礼道歉。”
“你!”纪方宁万万没想到景清蓝竟然会来这一手,当即怒极攻心,一口鲜血涌了出来。
景清蓝听着身后纪若鱼等人传来的惊呼声,他唇角一扬就这样往外走。谁料刚刚迈出卧房大门时就见肖洛凡行色匆匆地走了过来,在看到他的时候明显一愣,随即拉下脸道:“你来做什么?”
“洛王爷好像忘了,这里是景家的宅子吧?”
肖洛凡冷笑一声:“那景公子是否也忘了,本王明令禁止过你不要再插手本王跟纪家的任何事?”
五年前,正是由于景清蓝的帮助才让苏青墨从宫中逃走,肖洛凡事后在接手齐宣国的时候曾想过要将景家处理掉,但无奈景家势力错综盘桓,且又有黑衣人的提醒,所以他才一直容忍至今,只是一点一点的将景家的权力逐渐架空。
景清蓝跟范御熙的联系他之前就从纪方宁那里知道了,他没有从旁干涉也不过是没放在眼里。眼下他虽然身份还是王爷,但其实早就成为齐宣真正的皇帝,他有很多的事需要去操心,实在犯不着为这些浪费时间。
不管平日里景家跟纪家怎么闹他都不会去管,可他万万没想到景清蓝竟然把手动到自己眼皮子底下了。
“景大公子,你不为自己想,也该为你们景家想想吧。你父亲手中还握有五条经济线,随便哪一条出现差错,你们景家可都是会倾家荡产的。你弟弟虽然年纪小,但是很聪明,又总喜欢在城里面四处乱走,如果这一不小心走错了路,只怕也是不好的。”
“至于景大公子你,我听闻你跟擎南的叶家似乎有一桩婚约吧,男才女貌的确是般配得很,但谁知那新娘子那儿又是怎么个情况?”
肖洛凡直白地威胁让景清蓝眼中冷光一闪,他垂着的手紧了紧,很快道:“洛王爷说了这么多,不知到底什么意思?”
“本王什么意思,景大公子最清楚不过了。”伸手推开景清蓝,肖洛凡一边往房中走,一边又道,“良禽择木而栖,你最好找对自己的位置,否则本王不介意帮你找。”
景清蓝一向都是骄傲的,是高高在上的,活了二十多年,他还是第一次被人如此威胁。
良久他唇角微微翘起,露出一个意味不明的笑容,道:“多谢王爷提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