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九章 皮影戏(2 / 2)
滕云深瞥了巫师们一眼,他们还待在原地,对他的窥视一无所知。滕云深小心翼翼地钻进了恐惧之影里。
他在几次战斗之中稍稍了解了魅影的特质。穿在身上的魅影与空荡荡的魅影是不同的,即使充盈着情感,魅影依然缺乏实质,而与血肉之躯的粘合将引发奇妙的神秘效应……
滕云深甩了甩胳膊,发现魅影并未带来任何显著的变化。魅影藏起了他,情感色彩却又暴露了他,这甚至不如一道平淡无奇的影子。
他脱下恐惧之影。它站在咫尺之外,恐惧几乎是以气味的形式挤压着他的鼻腔。
滕云深又想起了自己的脖子。人们会在颈部上加诸什么样的联想呢?滕云深想到的是……断头台,斩首,死亡。
人们往往不怎么注意脖子这一部位。它待在立体的脸部所投下的阴影里,乏善可陈。漂亮女孩的颈部自然是值得赞赏的,那是纤细的艺术品。不过,人们还是更愿意去欣赏她们的面孔。脖子总是缺少鲜明的个人印记。人们可以用许多美妙的语言去歌颂美人的脖颈,但是,谁又能够真正地在脖颈与脖颈之间做出区分呢?
滕云深的灵感在死亡的恐惧里迸发光芒。
砍头是逝去年代里最为古老的处决手段之一。实际上,真正被砍断的不是脑袋,而是脖子。刽子手的砍刀,断头台的铡刀,干脆利落地切断了有形之躯壳与无形之精神的联系,打开了生与死的大门。而毫不起眼的脖子就是这一联系的寄托。将它一分为二,就等同把死亡以最为直观的形式展现出来。它延续着生命,又连接着虚无。
它仅仅是……渠道。一根水管,一根电线,为鲜花送去水分,为台灯送去电流。它默默无闻,哪怕是绝代佳人的颈部,也享受不到独照的待遇。它似乎什么都做不了。人们知道这一部位是非常重要的,它脆弱地守护着整个身体。但是,如前所述,它乏善可陈。
然而,脖子的独立性又是如此的不可替代。
手和脚可以用假肢代替,也可以从旁人那里移植过来。大脑呢?这倒是不可或缺的,但是,人们还会把它放在罐子里,浸泡在溶液之中……
最后留下来的只有脖子,它的意义就是生命,它好像就是生命本身。它甚至不属于曾经拥有它的你。
滕云深想象着脖子的形状。水滴、电光、火花。新的真名在他的心底跃跃欲试。
他吹了口气,从诗意的高远里退了出来。他重新将专注转向恐惧之影。魅影泛着奇异的光泽,仿佛一只晶莹剔透的夜光杯。
滕云深将魅影推向了苍白的妖精。啪。恐惧之影在轻轻一碰下支离破碎,魔力弥漫开来,卷起沙沙作响的奇诡妖氛。
他眯起眼睛,注视着从树皮经年累月的褶皱里漫起的粉尘。那是……声音。盲眼的蝙蝠在广播,传递着微渺的起起伏伏。
滕云深认真观察着飘飘洒洒的粉尘,希冀着能够有所发现。但是,就在这个时候,巫师们结束了短暂的休息,准备离开。他不得不停止挖掘恐惧之影的奥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