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三三章 她就是她(2 / 2)
“宝树琼轩,凌云照日。铿锽窈窕,不可谈悉。”
她心里默默念道,身子缓缓倾下,伸出一只手去,纤长优美,柔若无骨。
萧琰握住这只手,神情有些小心翼翼的,唯恐用力大了,就握疼了这只柔软得似能将人化成春水的手。
她随着母亲的手直身而起。
“我的小悦悦长大了啊。”李翊浵轻声吟叹的笑道。
那是一种无法形容的动人音质,萧琰觉得就像花开的声音,开在了耳朵里,也开在了心里。
那只柔若无骨的手松了萧琰的手,抚上那张与自己有两三分相似的脸。
同样的精致,漂亮,绝伦绝艳。
同样的纯黑眼瞳,却是那样的干净,如秋日高蓝的天空。
李翊浵缓缓将她抱入自己的怀中。
萧琰闻到了她身上明媚又温柔的气息。
她一笑,鲜妍润泽的唇吻在萧琰的脸颊上。
萧琰脸红了,有些发窘,却又为母亲这种亲热生起欢喜,讷然的道:“……母亲。”
李翊浵头微抬,鲜妍的唇又在她另一边脸颊亲一下,轻笑道:“我的悦悦宝宝,你这样脸皮薄是不行的哦。要知道,你那些表兄表姊就是一群狼,见你这么皮薄色鲜的,肯定‘嗷嗷’叫着扑上来,‘啊呜’一口把你吞了。”她说话间,眼波明媚又如春水荡漾,凝视着女儿纯黑又澄净的眼瞳色若调笑。
萧琰被她这两个象声词形容得噗哧一笑,细眉如刀飞扬起来,对母亲道:“不会,我有刀。谁敢扑上来就切成片下汤。”
李翊浵格格一笑,“说的极对。”
她悦耳的声音笑起来,色泽鲜妍的唇又在萧琰飞扬的眉上各亲一下,“我的悦悦宝宝这双眉毛也生得极好,如秋水横天,又似飞鸿掠波,不过还是最像明月下那抹刀光,惊艳了岁月,温柔了时光……哎呀呀,不知要掠走多少人的心——”
她说到这里,眼眉一斜,似笑非笑的看了李毓祯一眼。
李毓祯抬眉回了她一个明丽俊爽的笑。
一大一小两只狐狸同时在心里哼了一声。
李翊浵悠长的音调道出了随后一句:“然后都切了片片下汤。”
萧琰被母亲那句“惊艳了岁月,温柔了时光”赞得脸红发窘,心里直个抽筋,便听得母亲这句,顿时哈哈大笑,眼眸晶亮亮的道:“母亲说的极是。不过,我不掠人心。色不迷人人自迷;情不痴心心自定。‘人自迷’者我不管;‘心自定’者不必我管。”她的话中有意指,是对某人说的,却不去看李毓祯,因为不愿意被母亲发现李毓祯对她有情。
李翊浵唇边笑容却加深了:阿祯是在单相思呀。
李毓祯的神色淡定自如,只是眼眸如渊水沉邃。
萧琰眼神忽的闪了一下,有些忸怩的道:“嗯,母亲,您可以叫我阿琰。”
那什么“我的悦悦宝宝”还是别叫了吧!
李翊浵眨眼一笑,柔媚声音如丝,“那可不行哟。我给你起了个很好听的小名。哎呀,墨尊真是,叫什么无念嘛,难听得要命,还以为我家悦悦宝宝要出家哩。真是太不讲风情了,诶诶,只有咱们那位祖宗受得了……”说着掩口笑,眼波荡,如明月生波。
萧琰眼角抽了下,忽然很不想知道她的小名。
李毓祯笑问:“悦之什么小名?”
李翊浵眼波睇过去,“阿祯想知道?”
李毓祯忽然有不好的感觉。
果然,便见她这位倾世间绚丽之色的姑母看着她笑得比春光还明媚,那笑声后却是一句:“不告诉你。”
“哈哈哈!”
萧琰笑得跌足。
音木发出一道清亮的声音。
李毓祯挑眉笑一笑,用温柔得能溢出水的目光看她,萧琰立即败下阵转过眼去,便听她薄凉的声音漾着低笑迤逦出华丽,“难道是叫宝宝么,嗯——?”
萧琰嘴一抽。
“或者——”李毓祯一笑,嘴角一勾,“佛奴?嗯,应该不是,二姑母可是叫仙婢哟。想来十一姑母不会起个‘佛奴’对应。咦,那就是叫……宝树?”声音意味深长的,“姑母,您说我猜得对么?”
李翊浵挑了下眉,心里说了句:“这个小狐狸!”
萧琰不由接口道:“宝树倒是不错。”无论是“琼楼玉宇满妙界,千林宝树春玲珑”,还是“香风净土之声,宝树铿锵之响,於一念中,怳然入悟”,她都觉得还算可以——至少比“宝宝”强啊,心里默默扶墙。
李翊浵心里哼了一声,才不愿自己的心思被人猜中,那只纤长优美的手搁到萧琰肩上,温柔的眸光望入萧琰纯净的眸中,声音的调子降低,宛如音木敲出钟声,悠扬浑厚,“我李神佑的女儿,粹于天地菁英之气,如明珠玉璧,如珊瑚沉香,匿于沙贝,隐于石中,藏于深海,也如宝光夜发,望气者可见。”
萧琰眨下眼,又摸下脸,咕咙声:“我没母亲说的这么好吧?”
母亲给她取的乳名是“宝光”呀,这个不错!
李毓祯曼笑一声,“姑母这‘宝光’取得好。譬如:如来宝光,光晃昱有百千色;又有:日月宝光,洞我躯形。”笑幽幽的眸子与李翊浵柔笑的眸子瞬间交锋,又都笑着若无其事的移开。
萧琰却觉诧异,不由转过脸去看李毓祯:她那两个“譬如”,一个出自《愣严经》,一句出自《云笈经》——怎么尽以佛道二经的话譬喻?
李毓祯迎着她的视线一笑,挑了下眉毛,很有挑逗的意味,“悦之,如,宝光。”
萧琰见她那眼神,忽然就觉得她是在说“我悦你如宝”或“我悦你之光”这类,顿时无语凝噎的表情。
李翊浵很想抚额叹气:宝树啊,你这样是斗不过昭华小狐狸的。
不过……她眼波儿一转,看着女儿澄清若空的眼眸,心头又一笑。
谁斗得过谁,也未必啊。
先动心的,便已经涉水入河。
还在岸上的,却是心静自清远。
李翊浵忽然觉得,她当初不该给萧琰起乳名为“宝树”,叫“宝珠”也好啊。
宝珠好歹是水中贝隐。
树却在岸上,扎根土中。
李翊浵忧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