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2章 为将军超度(2 / 2)
足利义时不打算给老岳父难堪,他一共就那么三个活着的岳父,长尾虎姬的父亲长尾为景早已故去多年,织田犬、织田市的父亲织田信秀病故十五年,井伊直虎的父亲井伊直盛战死在桶狭间之战,这些都是死掉的。
活着的三个岳父里,最上义姬的父亲最上义守半死不活的隐居在山形城,望月吉野的父亲望月吉栋还在甲贺守着家业,唯有沼田檀香的这个老父亲在足利义时的眼皮子底下,还有一帮有力女婿在中枢帮衬,哪怕做事不地道也要给几分面子的。
“瞻前顾后岂能成大事。”足利义时轻抚嘴角上那两撇精心修剪的胡须,平淡地说道:“甲斐武田氏不过疥癣之疾,陆奥之乱亦无须慌乱,些许小动作就让尔等如临大敌,他日挥师上洛岂不是要手足无措,这样可不行!”
谱代家臣们顿首听训,但是仍然有不少人心里多少有些犯嘀咕,这关东北陆羽奥等地十五国归为关东将军府管辖,看起来幅员辽阔领地着实不少,从东到西几乎横贯半个本州岛,这么大的地盘十万兵丁镇守各地尚有不足,尤其那些新附之地按照传统的看法,那最少要一到两代人几十年的功夫恩威并施,才能渐渐形成地方信望和影响力。
足利义时训斥道:“余知道你们所思所虑,无非是那领国新附人心未定,需要休养生息建立威望罢了,左思右想依然包括不了窠臼樊笼,为一时一地之得失锱铢必较,过分强调人心信望却忘记东国大定人心思安是不可逆的潮流,纵使这几年大小一揆依然不断,又能如何?可影响关东安定否?可得民心否?”
谱代家臣们这才恍然大悟,难怪这几年各地一揆蜂起,从最初几郡国人同时作乱,被镇压斩首流配一批,再闹一次降低到一郡之地作乱,再被镇压复行作乱连一郡都掌握不住,三番五次围剿把那些顽固的村庄一一标记,最后大军突袭很干脆把这些村庄集体捕捉,全部发配到佐渡岛上披甲为奴。
足利义时坚信一条,镇压一揆只有用杀戮和流配结合的方法才能根植,什么教化他们畏威怀德之类的幼稚想法完全是鸡同鸭讲、对牛弹琴,还未诞生的阿米利坚立国之初便是对印第安进行血腥的屠杀,他们相信只有死掉的印第安人才是好印第安人。
这一条同样适用于关东将军府,凡是聚众一揆者依例斩杀,凡是心怀悖逆者依例流配,不问老弱妇孺亦无法外开恩,罪民们要为自己的鲁莽而付出代价,战争从来是血腥的无情的,只有幼稚的人才会试图教化生死大敌的异类。
足利义时四下扫视,无一人敢抬头与之对视,方才缓缓说道:“某些失地浪人残党余孽不甘失败,纠集各地庄官名主起兵作乱,其乃违背余下达的东国惣无事令,但有相违者无论亲疏尊卑绝不饶恕,反叛一次就杀一次再反就再杀,一地皆反就一地皆杀,杀光乱民再从关东抽调移民便是,余不心疼,尔等又担心什么?”
“尊重传统是美德,传统代表历史记载着先贤们奋斗的足迹,尊重传统意味着知忠义晓廉耻,只是并非每一样传统都值得尊重,地方名主地侍以求自固便拉帮结伙、啸聚山林,做那些山贼盗匪之徒的劣迹,部分人勾结地方国人盘踞为一大势力,出行时前簇后拥排场浩大堪比守护郡司。
幕府的诏令顺则纳不顺则拒,这种人在镰仓时代叫做恶党,这种恶党的传统又怎值得余去尊重!更让余感到惊讶的是,尔等竟要对这些恶党屡次三番的作出退让,到底是担心他们寄居于幕府配下势力庞大难以自制,亦或是与尔等有所勾连沆瀣一气?”
足利义时这三言两语把国人领主问的冷汗涔涔不敢言语,虽然镰仓幕府确立武家执政的体系,逐渐把平安时代大行其道的农奴庄园制瓦解,随之形成的惣村自治联合体方兴未艾,各地尤其是远离京畿的地区依然有大量的农奴庄园制残留。
庄官名主如地方上的土皇帝,从京都的朝廷或者大寺里花钱买个庇护特权,对庄丁领民依然是作威作福,哪怕关东将军府三令五申废黜庄园制以及名主的特权,这些人却化整为零潜入各村庄之内,依然对该村庄行使着强力的支配权。
每个名主家族就是地方上的有力地地侍,有壮丁数十铠甲战马俱全,他们可以通过各种手段轻而易举的掌握两三百反的土地,依然可以依靠武力威逼农民贬为农奴为其耕地供其驱使,甚至可以获取农民女子的第一夜权,以及随意买卖人口的特权。
这些人让人头疼不已,因为他们已经渗透到关东军团的基层单位,成为各大军团里的小喽啰或者基层的足轻组头、番头,又或者成为骑马武士在江户城内听候调遣,这几年屡次有地方有一揆总是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就和这些基层武士里有内奸有极大的关系。
细川藤孝蹙眉说道:“这几年各州检地多次遭遇阻挠,许多村庄不惜以聚众一揆坚决反抗检地,调集大军镇压只能抓到三五个台面上的带头者,隐藏在幕后的人始终逍遥法外,如社会痼疾让人头疼不已啊!”
松井友闲反省道:“为检地抗法之事,我等还曾请望月安芸守殿参与进来作为协调,无奈牵扯的地方势力众多,关系亲缘盘根错节极为头疼,我等也是担心牵一发而动前身,于是才有屡次三番对其姑息容忍的态度,却不想竟会引发一揆作乱的隐患,实在是我等的失误。”
奉行众一一进行检讨,把地方势力的危害掰开一点点分析的头头是道,足利义时听的眉头越皱越紧,拿着折扇敲击榻榻米说道:“诸君对这些恶徒的了解知之甚详,却能一直佯装不知放任自如……让余感到十分的惊讶和寒心!”
众臣惊慌地俯首道:“我等不敢欺瞒公方殿下,只是……”
足利义时摆手打断,严肃地说道:“事已至此也无须多言,从即日起涉及检地的奉行、具体经办者逐一问责,凡涉案武士不论地位全部捉拿,余要看看到底是哪些胆大包天之徒敢在关东惹是生非,敢拿余的号令当作儿戏!”
会议开完很快由御连判众作出相应处罚,负责检地的奉行停职反省,多名奉行降职退回御连判机构内重新调用,受到牵连的奉行多达数十人,各军团内部开始整肃军纪,对于涉及一揆敏感地区的武士,交由物见奉行服部正清单独审问。
同时以密令的形式下达给各镇军团的主将,责令其对一揆敏感地区进行一波军事压制,在内线的配合下捕捉窝藏的一揆指挥者数百人,大大打击各地反抗势力的嚣张气焰,御连判众随即迅速跟进,对一揆地区进行新一轮检地,动用行政法令强行拆散原有的村庄体制,改由上野国、信浓国等忠诚度高的农民迁入打散混居,破除庄园体制原有的支配关系。
房総半岛的一揆叛乱则由小幡信贞、真田义幸负责平叛,水军大将九鬼隆持给予相应的支援,随后又命令最上义光担任总大将,伊达辉宗担任先锋率领陆奥镇守府的军势前往各地平叛,把重点放在安东、南部两家的残党余孽身上。
整个夏天,足利义时始终呆在鹤冈八幡宫里,对关东及陆奥的战事不闻不问,关东武士们清楚的感受到关东公方在酝酿着,或许将在未来的某一天掀起惊涛骇浪。RS